毛泽东刘少奇

与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

胡平原

安源路矿,是江西萍乡煤矿和湖南株萍铁路的合称,共有工人17000余人。那时,在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和官僚买办压榨下,安源路矿工人过着悲惨的生活,被剥削阶级视为奴隶、牛马,稍有不顺从,即遭滥用私刑。譬如,跪火炉、背铁球、带篾枷、抽马鞭、跪壁块等,或是扭送警察局拘留拷打。就在工人阶级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时,湖南地方党组织派毛泽东去点燃工人革命的星火,派刘少奇去指导工人运动。因此,安源路矿罢工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独立领导并取得完全胜利的罢工斗争,是中国工人运动史上的一次伟大壮举。

《毛主席去安源》(油画) 刘春华 作

毛泽东为安源罢工斗争做准备

点燃罢工的星火。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湖南党组织和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湖南分部,非常关心安源煤矿工人的疾苦。当时这个煤矿雇用12000多名工人,这些工人每日劳动达12小时,但工资极低,而且经常拖欠不发,因此工人生活痛苦不堪,牛马不如。同年10月下旬,为贯彻党的一大会议精神,毛泽东以走亲访友名义,从湖南长沙跋山涉水来到安源,居住在八方井的同乡、在矿上当段长的毛紫云家中。

第二天早上,毛紫云找来在井下挖煤的同乡张竹林,请他陪同毛泽东下矿井去了解井下工人的情况。此时的毛泽东换上短装,手提一盏矿灯,来到巷口,决定到工作现场去看一看。张竹林急忙劝阻说:“不能去!小巷道很矮,要趴下身子才能爬过去,有的地方坡度很陡,上面又滴水,出了事,我担待不起。”

毛泽东微笑着说:“不要紧,你们天天在里面干活都不怕,我去看看还怕吗?”

毛泽东给井下矿工讲革命道理

张竹林只好带路前行。由于毛泽东身材魁梧,矿井窄小,到达矿工工作现场时,全身是煤,满头大汗。张竹林向工友们介绍说:“这位是毛家师爷的客人,湖南来的毛先生。”毛泽东走过去,在一根坑木上坐下来,一个工人忙解下毛巾为他擦灰,毛泽东拉住工人的手说:“不用擦,没关系。”

毛泽东问工人们每天要做多少小时的工作?做一天有多少钱?工人们说,除进班出班时间外,每天要做12个小时,干一天有8个毫子(铜钱),有的12个毫子。毛泽东同情地对工人们说:“你们的生活真苦哇!”

在场的工人说:“没法子,只怪我们自己的命苦哇!”

毛泽东说:“你这个说法不对。我们受苦不是什么命里注定的,而是帝国主义和资本家压迫剥削的结果!”说到这里,他顺手捡起一个小石头打着比方说:“一个小石头,一脚就踢开了,要是把小石头堆在一起就不容易搬动了。我们工人只要团结起来,就是有座山压在我们头上也能推倒。”

毛泽东给工人讲解革命道理,一直到下午3点多钟才从井下出来。他这次在安源住了整整一个星期,走遍了安源矿区的每一个角落。毛泽东在井下与工人们同吃、同穿、同劳动,了解工人疾苦,启发工人觉醒,提高工人觉悟,受到工人爱戴。在毛泽东指引下,不久,党组织又通过开办工人夜校,发现和培养青年工人积极分子,在工人中建立起了党团组织,并着手筹建安源煤矿工人俱乐部。毛泽东去安源,点燃了安源路矿工人革命的星火。

成立工人俱乐部。1922年“五一”劳动节,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正式宣告成立,李立三为俱乐部主任,朱少连为副主任。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成立后,他们积极扩大工人补习学校,创办消费合作社,为工人谋取了许多福利,赢得了工人的信任和拥护,工人力量逐渐壮大。

7月,湖北汉阳铁厂工人罢工胜利的消息传来,安源工人群情振奋,工人俱乐部在群众中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当时的路矿两局深感这样发展下去对自己十分不利,想尽一切办法进行破坏。鉴于这种情况,工人俱乐部领导决定采取针锋相对,进行回击。

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筹备委员会成员合影

9月,恰好粤汉路罢工风潮又起,这时的安源路矿当局唯恐受到波及,惊恐万状,主动与俱乐部领导人李立三联系,表示承认俱乐部的合法地位。趁此机会,工人俱乐部当即向路矿两局提出3项条件:路矿两局须呈请行政官厅出示保护俱乐部;路矿两局每月须补助俱乐部津贴200元;从前积欠工人存饷限7日内发清。这3项条件限2天内答复,如没有获得圆满答复结果,工人立即罢工。

9月12日,路矿两局第一次答复后,俱乐部不满意,再次发出通告,限时作答。但是路矿当局对发清欠饷始终缺乏诚意。工人群情激愤,忍无可忍,罢工已成不可避免之势。

指导工人运动。在罢工斗争一触即发的时刻,刘少奇接到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和湘区党组织毛泽东的通知,要求他立即赶往安源路矿,指导那里的工人运动。刘少奇赶到安源后,与工人俱乐部主任李立三彻夜长谈,交换意见,商定组织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的具体工作。随后,由李立三主持,中共安源路矿支部和工人俱乐部负责人秘密召开紧急会议。会议之初,有人提出如果举行罢工,很可能会遭到武力镇压。但是,李立三和多数同志认为,罢工时机已成熟,不应止步不前。在争执中,大家把目光集中到专程为此而来的刘少奇身上。

刘少奇举目扫视,满怀豪情说道:“我们举行罢工,已经具备了3个条件:第一,全国工人运动已掀起了高潮,汉阳铁厂和粤汉铁路工人罢工的胜利,给了安源工人很大的鼓舞,现在群众的情绪很高,斗争决心很大;第二,俱乐部在群众中树立了威信,只要俱乐部一发动,绝大多数工人都会行动起来;第三,敌人害怕工人罢工,路矿当局的东家是帝国主义,他们是不敢得罪帝国主义的,如果我们一罢工,煤挖不出来,运不出去,他们在帝国主义面前就交不了差。大家说对不对?”刘少奇的一席话,博得大家的一致赞同。

这时,在门外望风的工人小李走进屋来,把一封信交给李立三。李立三拆开信后高声说:“毛泽东同志来信了!”他边看信边转述信中内容:“毛泽东认为,罢工能不能胜利,要靠工人群众坚固的团结和坚强的意志,同时必须取得社会舆论的同情和支持,要运用‘哀兵必胜’的道理,提出‘哀而动人’的口号。”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刘少奇等人确定了“从前是牛马,现在要做人”的罢工的口号;在罢工宣言中写上“现在我们饿着了!我们的命要不成了!我们于死中求活,迫不得已以罢工为最后的手段”的要求;确定了“改良待遇、增加工资、组织团体——工人俱乐部”的罢工目标。会议最后决定:成立罢工指挥部,李立三任罢工总指挥,刘少奇担任工人俱乐部全权代表,与路矿当局进行谈判。

刘少奇指导罢工斗争的经过

9月13日午夜12点,俱乐部做好发出罢工命令的一切准备工作。

9月14日零时,罢工指挥部向安源路矿全体工人发出罢工命令。按照精心部署,火车司机于14日凌晨2时率先罢工,停开当日的第一次列车。凌晨3时,萍乡煤矿工人截断矿井电缆,使电车立即停止运行。井下工人得知罢工已经开始,像潮水一般涌出矿井,激情高呼“罢工!罢工!罢工!”随后,煤矿的洗煤台、炼焦处、修理厂以及紫家冲分矿都相继罢工。当时安源路矿有13000多名工人参加了大罢工斗争。

9月14日上午,工人俱乐部一面致函萍乡县知事公署和赣西镇守使署,说明工人罢工原因。一面又致函路矿两局,陈述罢工理由和17项要求,并且告知:“如欲协商,请即派遣正式代表由商会介绍与俱乐部代表刘少奇接洽。”同时,为争取全国各界声援以壮大罢工斗争的声势,工人俱乐部对外发表《萍乡安源路矿工人罢工宣言》,并在当日将相关公函、电报和宣言寄往各地报馆,陆续向报界传递罢工斗争的消息。路矿当局被局势所困,但又不肯善罢甘休,于是设法使用软硬兼施的手段对付工人罢工。他们一方面火速向萍乡县知事公署和赣西镇守使署告急,要求派兵进驻安源并设立戒严司令部,以武力镇压罢工。一方面要求地方商会出面,在路矿当局和罢工组织者之间进行斡旋。

14日下午和晚上,安源商会代表谢岚舫等两次找到刘少奇,说是“路矿两局对工人所提要求皆可承认,只是现时难以办到,请先邀工人开工,再慢慢磋商”。刘少奇答复:“工人所希望的在于解决目前生活问题,若路矿两局不派全权代表从磋商条件下手,徒用一句滑稽空言作回话,事实上恐万不能解决!”

“软”的一招失败后,路矿当局立即找到萍乡县知事公署和赣西镇守使署,调了一个旅的军队,到矿上镇压罢工工人。当局无视工人提出的条件,竟然又派兵武力挑衅,工人们一下子被激怒起来,不少人拥到俱乐部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跟他们拼了!”

“不!越是情况紧急越要三思而行。”刘少奇一边想办法稳住大家,一边思考对策。深思熟虑后,他对围在一起的工人说:“这次罢工斗争的主要对象是路矿两局和军队的反动头目,而不是当兵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向士兵们宣传我们的主张,然后分化瓦解他们,孤立路矿当局。”

李立三听了刘少奇的话,赞同地说:“这样就可以避免流血,于我们的斗争有利。”正说话之间,萍乡煤矿总监王三胡子和北洋军阀的一个营长,带着一队人马荷枪实弹地闯进俱乐部。

“你们这里谁管事?”王三胡子一进门就骄横地盘问。

刘少奇沉着应答:“我!”接着,他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一块石头上,语重心长地对士兵们说:“弟兄们,我们都是苦同胞,你们出来吃粮(即当兵),还不是为了要吃要穿?还不是为了要活命?还不是为了要养活父母?”刘少奇继续说:“我们罢工也是为了要吃要穿,为了活命。我们的工钱被路矿当局扣住不发,现在连粥也吃不上了,我们再三向当局要求发清欠款,当局也不答复我们,社会上简直没有我们说话的地方。我们实在饿了,我们的命活不成了,我们要死里求生,才迫不得已罢工……”刘少奇“哀而动人”的一番话,深深打动士兵们的心。有的士兵嘟囔起来:“我们都是外地人,谁愿意来干涉你们这种事?”还有的干脆大声说:“我们不过是两块钱一天请来的呀!”说着,说着,当兵的逐渐退散了。路矿当局“硬”的一招又失败了。就在这天(即9月14日)工人俱乐部还发出罢工宣言,提出17项复工条件:

1.俱乐部改为工会,路矿两局承认工会有代表工人向路矿两局交涉之权。

2.以后路矿两局开除工友,须得工会之同意。

3.从本月起,路矿两局每月例假废止大礼拜,采用小礼拜。

4.以后工人例假、病假,婚丧假,路矿两局须照发工资。

5.每年十二月须发双薪。

6.工人因公丧命者,路矿两局须给以天字号棺木,并一次性发给三年工资。

7.工人因公受伤不能工作者,路矿两局须赡养终身,按照工人工资多少,按月发给。

8.路矿两局以前积欠工人存饷,一律发给。

9.罢工期间的工钱,须由路矿两局照发。

10.路矿两局须指拨火车房后之范围及南区警务所前之大坪为建筑工会之基地,并拨10000元为建筑费。每月两局各津贴200元为工会常月费,从本月起实行。

11.以后路矿两局职员、工头,不得殴打工人。

12.窿工全体工人须加工资五成。

13.添补窿工工头,须由窿内管班大工照资格深浅提升,不得由监工私行录用。

14.窿工食宿处须切实改良,每房最多不得超过38人。

15.洗煤台须照从前办法,每日改作3班,每班8小时。工资须照现在长班发给,不得减少。

16.制造处、机器厂,应将包工改为点工。

17.路矿工人每日工资在4角以下者,须增加1角。

俱乐部还向县公署、路矿当局发出公函,说明罢工原委和复工的17项条件,并通知两局:“如欲调商,即请正式代表由商会介绍与俱乐部代表刘少奇接洽。”

安源路矿当局在接到公函后,密谋了种种诡计,妄图破坏罢工。首先,是由工头出面,找亲戚朋友,收买少数工人复工。但由于工人监察队守卫井口,组织严密,不能入井。接着,又出银圆600元,派人刺杀李立三。因工人监察队防范严密,未能得逞。随后,他们乞求军队镇压,由赣西镇守使将安源划为特别戒严区,出兵包围俱乐部。数千工人冲了进去,与军队对峙,向士兵进行宣传,唤起了士兵对罢工的同情,持枪不前。这样路矿当局武力镇压工人的一招也落了空,不得不请求商会出面,约请工人代表进行谈判。

安源路矿大罢工版画

安源路矿大罢工后,工人们都按照俱乐部规定,等待在工棚和住宅区内,每处都推选了工人代表和俱乐部保持密切联系。令行则行,令止则止。劳动组合书记部刘少奇亲自组织和领导的工人监察队,在罢工各处巡查、站岗、维持秩序,担负着保卫大罢工的任务。在矿区内,没有俱乐部的通行证,任何人不得通行。这样俱乐部不仅成了路矿工人的司令部,而且还成了矿区真正的权力机构。过去安源街上赌摊林立,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现在全部收了摊,只有商店照常营业,呈现出一派新兴气象。

9月15日,双方代表到商会谈判。路矿代表提出:先复工,后商谈条件。工人方面则坚持:先谈判,后复工。互不相让,无结果而散。

9月16日,两局直接派人到俱乐部,请代表到戒严司令部商量解决办法。刘少奇作为工人的全权代表,亲自前往。在谈判中,双方软硬兼施,耍了许多花招,都被刘少奇识破和揭露。戒严司令李鸿程扬言:“如果坚持作乱,就把代表先行正法!”刘少奇毫不畏惧,坚定地表示:“这是一万多工人的正义要求,你们把我砍成肉泥,也解决不了问题!”这时,数千工人已把戒严司令部围得水泄不通,强烈要求每10分钟请谈判代表出来见面一次,以保证代表的人身安全。在工人支持下,路矿当局见威胁不行,只好答应准备谈判具体条件。工人们簇拥着谈判代表安全地回到了俱乐部。

罢工之后,工人俱乐部紧紧掌握住电机处、锅炉房等有关全镇用电和矿山安全的重要部门,随时可以据此向当局施加压力。商会和地方士绅,因为涉及本身利益,也都敦促两局考虑工人的条件。

9月17日晚,路矿两局代表,俱乐部李立三、刘少奇两位代表,会同商会、地方士绅等调解人,共同磋商17条复工条件。经过激烈的唇枪舌剑,直到午夜2点,路矿当局迫于形势,终于和工人代表达成13条协议,基本满足了工人提出的要求。

9月18日早晨,三方代表在路局机务处签订了正式协议。5天的大罢工到此取得完全胜利。协议签订后,俱乐部立即召集工人在大操场开庆祝大会,到会工人群众一万多人。工人们手持小旗,簇拥着李立三、刘少奇走上主席台,宣布罢工胜利。随后,工人们在欢呼“劳工万岁”的口号声中举行了庆祝大游行。这次大罢工,前后共计5天,俱乐部只用了120余元,没有伤及一人,在党组织的直接领导下,取得了罢工的胜利。

党组织领导罢工的意义

安源路矿大罢工后,罢工斗争的目的是“使无产阶级团结起来,养成无产阶级支配社会的潜伏势力”,最终将社会改造成没有阶级压迫、产业公有的社会。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的主要口号“从前是牛马,现在要做人”充分体现这一指导思想。安源工人过去20多年间的屡次反抗均遭失败,而这次罢工取得了胜利,使工人深切认识到团结奋斗的重要,极大地提高了工人们的阶级觉悟和组织性。

罢工胜利后不久,工人俱乐部的成员就由罢工前的700多人猛增到12000多人。路矿全体工人团结起来,形成了以中国共产党为领导核心、以工人俱乐部为公开组织形式的阶级队伍。在此基础上,安源工人俱乐部同粤汉铁路工人联合成立了粤汉铁路总工会,并且发起成立了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和汉冶萍总工会,又与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建立了联系。最后,铁路工会联合起来成立了全国铁路总工会筹备委员会,从而大大推动了工人阶级的全国大联合。

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影响深远,成为中国工运史上一次著名的罢工事件。这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独立领导并取得完全胜利的罢工斗争,是中国工运史上辉煌的乐章。

(本文原载中华全国总工会主办的《工会信息》2022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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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胡平原(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特约研究员,自贡市史志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