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但不参加收获

记陕西第一位共产党员刘天章

王 放

本文这个故事,要从“五四运动”开始。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德国战败。战胜国在巴黎召开“和平会议”。中国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胜国之一,也参加了会议。中国代表在和会上提出废除外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撤退外国在中国的军队和取消日本与袁世凯订立的“二十一条”等不平等条约的正当要求。然而,帝国主义列强不但拒绝了中国的要求,而且决定将德国在中国山东的权益全部转让给日本。软弱无能的北洋政府屈从于帝国主义的压力,居然准备在这样屈辱的《和约》上签字。消息传回国内,社会各界强烈反对,北京的学生更是群情激愤。1919年5月4日,北京3所高校的3000多名学生代表,冲破军警阻挠,云集天安门前。游行队伍中,有一位来自关中的北大学生,叫刘天章,是这次游行示威的组织者和带头人之一。

刘天章(1893—1931)

1893年,刘天章出生在陕西高陵县(现西安市高陵区)高刘村一个农民家庭。1918年夏,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预科班,第二年初,成为北大学生会负责人之一。5月4日那天,他和李子洲、郝梦九等人带领学生走上街头,打出了“誓死力争 还我青岛”“废除二十一条”“外争国权 内惩国贼”等口号,要求惩办交通总长曹汝霖、币制局总裁陆宗舆、驻日公使章宗祥。学生们涌进赵家楼,冲入曹汝霖的家,痛打了卖国贼章宗祥,又一把火点燃了曹宅,引发了“火烧赵家楼”事件。随后,军警予以镇压,并逮捕了学生代表32人。北洋政府对学生游行的镇压和逮捕,引发各城市规模更大的示威抗议。作为学联代表,刘天章踊跃参加了北京各界向军阀政府的请愿活动,慷慨激昂地在集会上发表演讲。全国各地一轮又一轮的游行、请愿、罢工、罢课,最终迫使北洋政府接受了学生的全部条件,释放被捕学生,撤销曹、陆、章3个卖国贼的职务,中国代表在巴黎和会上拒绝签字。“五四运动”取得了伟大胜利。

“五四运动”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刘天章在斗争中逐步由一个激进的学生领袖成长为马克思主义者,踏上了职业革命家的道路。1920年春,李大钊、邓中夏等在北京组织“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刘天章是其中的积极分子。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当月,经李大钊介绍,刘天章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第一位陕西籍的中国共产党党员。

刘天章是革命早期优秀的宣传家和马克思主义思想的传播者。他参与创办过《秦钟》等宣传新文化、新思想的学生刊物。1920年春,他联合杨钟健、李子洲、魏野畴等人组织陕西旅京学生联合会,成立了政治性社团——共进社,创办半月刊杂志《共进》,并被推选为编辑部主任。

《共进》杂志以“提倡新文化、改进社会”为宗旨,经常刊登中国共产党机关刊物《向导》和《新青年》的重要文章,系统地介绍马克思主义学说,宣传列宁和苏俄的十月革命。从1921年创刊到1926年被查封,共刊出105期,是当时持续时间最长的进步刊物之一。刘天章亲自撰文20余篇。李大钊、陈独秀等人多次赞扬共进社和《共进》杂志为传播马克思主义真理作出了重大贡献。作为共进社发起人之一和《共进》杂志首任主编,刘天章被誉为共进社的“元勋”。

共进社还设立了党支部,先后介绍李子洲、魏野畴、屈武、方仲如、潘自力、杨晓初等人加入党团组织,成为培养革命骨干的大本营。这些人毕业后大多回到陕西从事革命的思想启蒙和实践活动,魏野畴、李子洲等后来成为陕西党组织的创建者。他们把革命的火种带回三秦大地,极大地推动了整个陕西革命形势的发展。

1923年6月,刘天章作为北方地区的代表,赴广州与李大钊、毛泽东等人一起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

1924年6月,刘天章从北京大学毕业,协助李大钊在北京做党的工作,任反帝大同盟组织秘书。刘天章通过李大钊等人的关系,结识了国民军副总司令兼国民二军军长胡景翼。胡景翼拥护孙中山的三大政策,倾向革命。在刘天章和屈武陪同下,李大钊亲往开封与胡景翼磋商合作,由刘天章在国民二军负责创办学生军,并担任学生兵营营长。他从黄埔军校调来杨家乃、王泰吉等共产党员和进步军官,还在学兵营建立了党团组织,向学兵们讲授马克思主义学说和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为革命事业培养了一批军事人才。

1927年2月,刘天章受党派遣,赴陕西任中共陕甘区委候补委员,负责宣传工作,并兼任陕西《国民日报》社长。“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他利用《国民日报》揭露和批判蒋介石的背信弃义,背叛革命的行径。李大钊在北京被反动军阀杀害,刘天章悲愤交加,挥泪疾书悼念自己的恩师,并送出挽联,“你已为革命而牺牲,今后割贼头、饮贼血,唯有我们”。6月,冯玉祥追随蒋介石、汪精卫叛变革命,强令《国民日报》改变方针,不准宣传共产主义和反蒋言论,刘天章等人去冯玉祥的西安留守司令部交涉,据理痛斥敌人的法西斯行径,最后被拘禁关押在开封等地两年多。1929年,冯玉祥与蒋介石分裂,监狱的政治犯先后获释,刘天章也恢复了自由。

1930年10月,刘天章受中共北方局派遣前往山西,担任中共太原特委书记、山西省委书记等职,把开展工农武装斗争列为中心任务。刘天章秘密来到汾阳等地考察,决定在吕梁山脉中段建立一支由省委直接领导的工农武装,创建吕梁山苏区。不久,山西省委改为山西特委,刘天章改任特委组织部部长,和特委军委书记谷雄一负责武装斗争。刘天章派共产党员阎红彦和白锡林、吴岱峰等在晋西山区开展武装斗争,筹建红军游击队。1931年5月,在离石县九里湾正式成立中国工农红军晋西游击队,华北地区第一支工农革命武装在吕梁山上诞生。后来,晋西游击队转战陕甘边区,与刘志丹的南梁游击队汇合,编为陕甘游击队。1932年底,改编为陕甘地区第一支正规红军武装——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六军第二团,开创了陕甘革命的新局面。

1931年7月4日,在山西特委和刘天章组织领导下,山西平定爆发了高桂滋部的武装起义。次日,华北地区最早的一支工农红军——红二十四军宣告成立。因遭敌人包围,起义失败。余下的人后来加入陕北红军,编入红二十七军。刘天章为西北红军的两支主力红二十六军和红二十七军的创建作出了重大贡献,是西北红军的奠基人之一。

在艰苦的地下斗争中,刘天章曾四次被捕入狱,始终保持了共产党人的崇高革命气节。1930年春,刘天章在天津被晋系军阀逮捕下狱,经受了各种折磨和摧残。但他坚不吐实,一直未暴露真实身份和党的组织机密。后奉系军阀入关,晋军退出天津,刘天章等乘机出狱。

1931年10月,由于叛徒的出卖,刘天章和阴凯卿、任国桢在太原被捕,敌人将他们押解到太原警备司令部,拉出张绍武等4名叛徒出庭作证,供出刘天章的真实姓名和身份。敌人随即对他软硬兼施,劝诱、诱降无效,便施以酷刑,坐老虎凳、压杠子、抽皮鞭、灌辣椒水等,还用烧红的烙铁烙在刘天章裸露的身体上。只听见皮肉“滋滋”作响,青烟屡屡冒出,空气中顿时散发出皮肉烙烤的焦煳味。敌人用尽了种种惨无人道的刑罚,将刘天章折磨得死去活来,遍体鳞伤,但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句话:“不知道!”

敌人的酷刑没有使刘天章等屈服,最后将他们移交给阎锡山新成立的山西临时军法会审处继续审讯。刘天章把法庭当战场,对审判中提出的问题逐条据理驳斥,义正词严地质问敌人:共产党救国救民,拯救民族危亡,何罪之有?敌人被驳得理屈词穷。

1931年11月13日,阴森的气氛笼罩着太原。审判庭杀气腾腾,刀枪林立。全城交通断绝,通往刑场的路上布下了严密的岗哨,敌人要下毒手了。刘天章、阴凯卿、任国桢等同志在法庭上对敌人骂不绝口,宣判还未结束,就齐声高呼口号。敌人惊慌失措,急忙用棉花将他们的嘴塞上,在场群众无不为他们的英雄气概所感动,连一些卫兵也惊叹不已。当天下午,刘天章和阴凯卿、任国桢在太原小东门外英勇就义。年仅35岁的刘天章,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献出了生命。

在刘天章短暂的一生中,为宣传救国救民的真理,创建和发展北方党团组织,领导陕西、河南和山西人民开展革命斗争,创建红二十四军和晋西游击队,作出了重要贡献。他把全部心血和年轻的生命献给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还将自己身上穿的唯一一件旧毛衣脱下,交给狱中党员,作为最后一笔党费。他不愧是铮铮铁骨的关中汉子,不愧是李大钊同志的优秀学生,不愧是三秦大地的优秀儿女!

刘天章遇难后,他的女儿刘雪琴、儿子刘德生前赴后继,毅然投身到父亲未竟的革命事业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党和人民找到了烈士的遗骸,在太原市双塔革命烈士陵园,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安葬仪式。

将军作家金一南在《苦难辉煌》一书中说:任何民族都需要自己的英雄。真正的英雄都具有那种深刻的悲剧意味:播种,但不参加收获!

刘天章烈士就是这样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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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王 放(1949年2月生,西北老红军王有轩之子,退休教师。现任陕西三秦红色文化传播中心主任,陕西省红色文化研究院秘书长,陕西三秦儿女红色宣讲团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