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古蔺养伤的时候

刘湘辉

留在太平渡

1934年10月,我在中国工农红军第八军团二十三师六十七团任参谋长。从江西出发北上抗日时,我们就跟在中央红军总直属队后面,掩护毛主席、朱总司令等中央首长及机关前进。因沿途蒋匪和地方军阀的阻击,我曾先后在湖南凤凰县和贵州老禾山两次负伤。部队首长为了照顾我,让我到总医院一边休养一边随军前进。一晚,从古蔺太平渡出发时,我不幸被牲口碰倒在一个大泥坑里,当时人事不醒。没被发现,部队一直向前进发了。

《赤水河北岸的斗争》1960年4月古蔺县委文艺采风办公室编印(图片来源:古蔺同乡会)

群众把我救活

等天明,路过泥坑的群众发现了,才把我抬上街去。这时,一个姓张的草药医生把我扶起,拿来一个烂缺碗,叫周围的人屙尿给我吃。吃了两碗后,有人看我流血过多,都没信心地说:“河里的鱼死了还会活了啦?”有的劝医生:“算了,喝人尿都不知道,还有活吗?就在这时,我突然说出话来了。我说:“老乡们,你们做做好事,不要给我尿吃了。”这时,这个张医生高兴得长长叹了一口气,说:“红军啊!你既然知道尿腥,那就再得吃几个人的,才能保得了你的命。”可是我实在吃不下去了,张医生没法,只好找周围的人弄点沙糖来和起给我吃,就这样,我又喝了几大碗,才算了。

老大娘保护我

被救活后,张医生和几个群众把我抬到路边一间茅草屋里,把身上的血和血衣给我擦洗干净。借来了两床棉被,把我安置在石灰口一户开饭店的李性人家。然后,又积了些钱,捡了两包草药熬给我吃。叫我好好养伤,不要害怕。

第二天中午,饭店里忽然闯进来一个团丁,要老板娘把我交出来。这时,我躺在床上,屏住气,越听越急,心想跳出去和他拼了。但正当我吃力地爬起来时,老板娘对团丁说:“红军是好人,红军打土豪分田地,是为穷人办事的。我们穷人哪个不想过好日子呢?你要想杀人家,你自己还给人家当差丁呢!将来国民党抽你去当壮丁,又叫什么人来杀你呢?”那个兵被老板娘教训了一顿,没有开腔,就这样阴梭梭的走了。

一碗醪糟蛋

打发走了那个团丁后,邻居一个头发花白的50多岁的老婆婆看望我来了。她走进屋里,看到我痛苦地躺在床上,便抚着我的额头轻声问:“孩子,怎么啦?你能不能起来走走?”我只喊了一声:“老妈妈”,喉咙一硬,双眼一闭,泪水就像春雨似的流在胸前和她的手上。她老人家看透了我的心事,就安慰我说:“孩子,不要难过,早晚红军还要回来的,那时不说你有好处,我们穷人也有好处。”她说着说着就走了出去。这时,我躺在床上看着她老人家一边走,一边用衣角和袖子擦眼泪。没多久,老妈妈端着一碗醪糟蛋回来了,他催我说:“孩子,快吃吧!你们红军路过这里对穷人实在好,你要多吃点好东西,伤才好得快。这以后许多穷婆婆穷老大爷都待我象亲人一般,送的送醪糟,送的送稀饭……

我吃着这些穷人送来的东西,心里总是暖呼呼的,更加坚定了对革命胜利的信念。

住在何大爷家

伤渐渐好后,我准备沿途要饭回江西,然后找革命工作。刚从旅店走到太平街上,便遇到了一位姓何的穷人,他劝我:“红军,光凭讨饭回江西,是有些困难的,不如先帮人积点钱再走。”但我上不沾天,下不沾地,那点找人帮去呢?我有些犹豫。他看出了我的心事,便说:“先到我家住住,时间长了,人手熟了,便好找工作。”我便和他一起去了。

去到何家后,一家老两口和那个约我一起到他家的何大哥对我热情极了,他们家菜饭虽不是那样便当,但弄到一点米的时候,总是劝我放心吃喝。记得有一晚上,由于我身体虚弱,白天和何大哥一家劳动回来,突然害起病来,他一家大小都为我忙了一整夜,什么小偏方都想遍了。特别是那个何妈妈,她一晚到亮守在我身边,就像自己的亲娘一样。啣住我肚脐眼,吸出一口口的黑血,才把我医治好。

《留在古蔺养伤的时候》,载古蔺县委文艺采风办公室 1960年4月编印的《赤水河北岸的斗争》一书(图片来源:古蔺同乡会)

一首歌谣

在何家住了两个多月,何大哥帮助我认识了许多人,我开始在太平街上担水卖了,后来又真的找到人帮,积下些路费,到达了革命斗争的最前线——陕北。

象群众保护红军爱护红军的事,我亲身经历的实在太多了。为什么群众会这样呢?这是和红军严格执行党中央的指示分不开的,也是和群众从心底里就热爱红军痛恨国民党匪徒分不开的。当时群众中就流传着这样一首歌颂红军、咒骂蒋匪军的歌谣:

“民国二十三,红军到四川,强渡乌江河,打倒侯支单。进占遵义城,炸坏王家烈。刘湘心胆寒,指挥杨森一个旅,声言打红军,结果来个自误会,事情发生在夜行军,牲口驮枪又驮炮,碰在岩上卡卡响,后面以为红军在堵击,连忙就把阵地占,机枪架起朝前打,前面以为红军在追赶,架起机枪又相还。打到天明无红军,伤亡损失数不清,扬森狗咬狗,红军是天兵,红军一声春雷响,穷苦百姓都欢迎。”

(此文原收入 1960年 4月中共古蔺县委文艺采风办公室编印的《赤水河北岸的斗争》一书)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刘湘辉(红军长征时任团参谋长)

供稿:中共古蔺县委党史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