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钱国樑将军

姜 伟

2023年2月15日,原中共中央委员、沈阳军区司令员钱国樑上将,因病医治无效在南京去世,享年84岁。

钱国梁将军(1939—2023)

连日来,许多战友以不同方式对老首长进行悼念。钱 国樑将军的驾鹤西去,让我沉浸在无比的悲痛中,并回忆起了老首长的一些往事。

1958年12月,18岁的钱国樑从江苏吴江来到27军238团部队,与我的父亲同在一个团和师作训科共事。因此,我是被钱 国樑将军看着长大的。

1985年7月,45岁的钱国樑成为军队体制改制后的首任27集团军军长。那一年,我从军校毕业后在240团二营炮连任指导员。由于我连担任军部大院的电缆施工任务,经常在军机关的大楼里遇见钱叔叔,首长总是微笑地嘱咐我:“好好干。”

1986年12月,27集团军奉命执行赴滇轮战任务,在率军开赴南疆前,钱国樑军长挥毫一首,一展心怀:“齐装满员,装备一新;士气高昂,作风优良;纪律严明,军容严整;按时准确,挥师南疆;枕戈待旦,痛击豺狼。”

时任27集团军军长的钱国樑在老山战区视察地形

1987年1月4日,在为期4个月的临战训练中,钱国樑军长深入基层视察部队训练情况,来到我连与战士们座谈,提出了“决胜在疆场,苦练在今朝”的要求。我们抓住钱军长深入连队指导工作的机遇,及时贯彻钱军长的指示精神,进行深入的宣传动员,并转化为官兵训练的动力,掀起了全员刻苦训练的高潮。

1987年1月4日,钱国樑军长到笔者所在连指导工作。左起:姜伟(指导员)、张英豪(营长)、钱国樑(军长)、石玉山(团长)

我们按照“仗怎么打,兵就怎么练”的训练原则,教育全连官兵“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增强了广大指战员练兵的自觉性。1987年3月22日,我连在临战训练组织考核验收中,综合军事素质全优并取得全师第一名的成绩,被80师颁发“临战训练,成绩优异”锦旗一面。4个月的临战训练,我们从训练场,向老山方向看,实现了“平”转“战”。

1987年1月5日,《胜利报》头版刊登钱国樑军长提出“决胜在战场,苦练在今朝”的要求

1987年4月10日,连长宋明玉带领22名骨干先期接防老山战区马家湾阵地。21日,我带领74名战士奔赴战场,全连96名官兵部署在7个阵地30个哨位上,完成了接防阵地的任务,开始了为期367天的对越防御作战。

80师为笔者所在连的颁发的“临战训练,成绩优异”锦旗

作战初期,我连在阻止越军特工的频繁袭扰后,抓紧翻新和构筑阵地,提出了“宁可修工事累死,绝不让炮弹炸死”的口号,大干50天将全连所有阵地工事焕然一新,被团、师首长高度评价。钱国樑军长闻讯后,高兴地让我连将翻新后的阵地工事照片及时送到军部。

作战期间,笔者所在连提出了“宁可修工事累死,决不让炮弹炸死”的口号,并贴在猫耳洞口上,激励官兵大干50天,将7个阵地所有工事全部翻新。图为《胜利报》记者张亚平亲自到笔者所在连59号阵地现场采访。左起:张亚平(记者)、宋明玉(连长)、姜伟(指导员)

钱国樑军长对基层官兵十分关心爱护,把战士的疾苦和安危摆到“生命至上”的位置,最大限度地保护每一个战士的生命与安全。作战期间,钱国樑军长每逢元旦、春节或建军节,都要在《胜利报》上致全体官兵的《慰问信》,并亲笔写下了《战士万岁》,极大地鼓舞了前沿阵地官兵杀敌立功的信心。

钱国樑军长题写的“战士万岁

作战期间,钱国樑军长借到北京参加会议之机,来到石家庄军干休所向离休老干部介绍前线作战情况。钱 国樑军长还特意到我的家中对我父亲说:“姜伟在基层连队干得不错,坚守在一线阵地上仗打得也好,请放心。”我的父亲写信将钱 国樑军长到家里的事告诉了我,让我很受鼓舞。

1988年1月5日,集团军召开战时基层建设工作经验交流会。会上有团、营、连20个单位汇报工作,笔者所在连作为基层连队先进单位参加会议,钱 国樑军长坐在主席台中央,我上台发言并第一次在作战期间见到了钱叔叔。当钱军长在会上听取了我介绍连队作战近一年来取得的成绩,并被云南前指评为战时“先进党支部”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年《胜利报》刊发基层建设经验交流会的新闻

轮战一年,钱国樑军长等集团军领导根据中央军委的战略意图,立足积极防御,稳扎稳打,寸土不丢,并不失时机地打击越寇,配合国家政治外交斗争,取得了辉煌战果。作战中,共粉碎越军614次偷袭,平均每天1.7次。集团军先后组织了8次较大规模的炮击作战,共发射炮弹41343发,歼敌1050人,摧毁敌火炮70余门、军车11辆、屯兵洞22个、指挥(观察)所36个、各种工事447个、引爆弹药库(所)45个,沉痛打击了越寇。1988年5月6日,时任军委主席邓小平通令嘉奖27集团军。27集团军在钱国梁军长等班子的领导下,代表北京军区参加老山轮战,获得了“文明之师,胜利之师”的美誉。

时任军委主席邓小平签署的“嘉奖令”

1988年6月21日,27集团军圆满完成作战任务凯旋归来,我作为立功人员代表有机会到军部大礼堂参加庆功表彰大会。钱国樑军长与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秦基伟,北京军区司令员周衣冰、政委刘振华,中共石家庄市委书记李海峰等领导,以及英模人物的“第一方阵”走在队伍前列,我们一等功臣被列为“第二方阵”紧随其后,夹道两侧站满了手持鲜花簇拥的官兵。钱 国樑军长与有关领导开始先进入会场,由于我们方阵中的每一个人都佩戴军功章和绶带,格外引人注目,因此,“很显眼”的我被钱 国樑军长不经意的回眸中“走光”了,虽然我们两个目光的对焦只是“一瞬间”,但钱 国樑军长还是流露出了欣慰的眼神。

钱国樑军长在训练场与官兵交流

1989年5月,时任团政治处保卫干事的我,参加了首都维稳活动,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的大厅里多次遇见钱叔叔。此后,钱国樑军长先后任济南军区参谋长、司令员和沈阳军区司令员,1988年9月在恢复军衔制中,被授予少将军衔,1995年7月和2002年5月,分别被授予中将和上将军衔。钱国樑将军是党的十三届、十四届中央候补委员,十五届、十六届中央委员。

1990年后,钱叔叔赴济南军区任职前,特意到干休所家中与我的父亲告别。后来,钱叔叔任沈阳军区司令员,由于工作繁忙,我很少有机会能拜见到老首长。

2008年7月,钱叔叔退休后在南京休养。2017年5月,时隔28年后,我终于与钱叔叔取得联系,并汇报了正在撰写《南疆岁月》一书,请老首长给予鼓励。钱叔叔非常支持我著书,并为我的书亲笔题词“军魂雄风”“弘扬老山精神,共筑实现中国梦”,使《南疆岁月》书得以向建军90周年献礼。

图为钱国樑上将题写“军魂雄风”

由于我和我的父亲在不同时期分别与钱国樑首长是“同壕战友”,在部队的家属宿舍楼里我们同住一个单元,我家住在2楼,钱叔叔和吴阿姨家住在1楼,因此,我们是一种“远亲不如近邻”的特殊关系。

2018年5月18日,我有机会代表我的父母到南京看望钱叔叔,并当面感谢老首长为《南疆岁月》题词,同时汇报了我准备写《风华正茂》一书的想法。钱叔叔鼓励支持我继续著书,并亲笔为《风华正茂》题写了书名。在南京钱叔叔家中,我与南京的李江海、刘小豪、张凯宁、杜国新等战友,一起拜见了老首长,钱叔叔见到我们很高兴,问寒问暖,我们一起到酒店共进晚餐,为钱叔叔的热情好客而感动。

2018年5月18日,笔者与钱叔叔共进晚餐

2019年7月,我在江苏扬州参加全国税务系统党性和理论教育培训,借机想到南京拜见钱叔叔。在南京我与钱叔叔的秘书联系后,得知钱叔叔因腿伤住院治疗,我与钱叔叔通了电话表示想去看望,钱叔叔不愿打扰别人并在电话中称自己没在南京。我理解钱叔叔的“善解人意”,并带着遗憾离开了南京,没想到这一次的“擦肩而过”竟成了永别。

钱叔叔一生谦虚谨慎,低调做人,为人厚道,与人为善。去世后丧事从简,不邀请宁外单位和个人前往参加悼念活动,让我更加敬仰和怀念钱叔叔。

2018年5月18日,我和战友们拜见老首长时合影。左起:刘小豪、姜伟、钱国樑、李江海

2021年3月18日,我94岁的父亲因病去世,获悉噩耗的迟浩田上将亲笔为我的父亲题写:“哭!二十七老战友,志愿军老英雄姜庆云同志:零下四十度血战长津湖,全歼北熊团庆云是先锋”。我父亲驾鹤西去和迟浩田老首长为我的父亲题写挽联的消息,通过秘书居俊转告给了钱叔叔,居秘书回复说首长得知我的父亲离世后很伤感,并转告我们请节哀。

2021年6月30日,钱叔叔亲笔题写书名的《风华正茂》印刷后,我及时将书邮寄到南京并请居俊秘书转交钱叔叔,书中以“钱国樑上将为‘崮山连’题写‘军魂雄风’”为题,专门描述了钱叔叔的不凡人生。

此后每逢佳节,我都通过微信询问叔叔的身体状况,居秘书总是安慰我说,首长一直在医院调养,便引起了我对钱叔叔身体状况的担忧。一次,在网上看到一张钱叔叔81周岁时的照片,我就把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了居秘书,并询问首长近来身体怎样,居秘书依然回复说首长仍在医院休养,因此,钱叔叔的身体健康便成了我的“心病”。

我的父亲健在时,由于十分熟悉钱国樑的军旅生涯,曾多次对我提到钱叔叔。父亲说,钱国樑一开始就在27军的238团当兵,两年后就入党并当了测绘队班长,由于军政素质兼优很快就提升为1连排长,此后一步一个脚印几乎在所有军事岗位上干过,先后担任239团团长、80师师长、27军参谋长等职。父亲说,钱国樑在师作训科任参谋时,训练中用右手同时夹有多支红、蓝、黑铅笔,画出的军事作战地形图又快又好,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钱国樑首长在国防大学国防研究系学习,考核成绩名列全班第一。

钱叔叔赠送给笔者的部分作品

2018年5月18日,我在南京家中拜见老首长时,钱叔叔谈笑风生并把《钱国樑将军文集》《共和国上将钱国樑》《钱国樑将军传记》《中华军魂》《学孙子兵法》等十余本书送给我。

数十年来,钱叔叔无论是先在地方,还是来到军营,无论是在平时,还是在战时,无论客观条件多么艰苦,还是工作多么紧张,都丝毫没有影响钱叔叔对诗文书法艺术的钟情和追求,并撰写了“谈兵论道”“治军带兵”“领导素质”“创新求实”“军旅情缘”“祖国在我心中”“无限风光在险峰”“书法作品集”“钱国樑将军军旅岁月晶光闪烁”等数百篇理论文章,其中百余篇论文获奖。还著有军事谋略、军事变革、砺剑、作战、管理、保障等军旅文集。拜读钱叔叔的作品有一种开眼、崇敬、升华的感觉,这是老将军半个多世纪辉煌历程的缩影。他把高尚德行、诚实坦然、正直守信贯穿于对党的无限忠诚中;他把自己的本能、创新、求索、实干和奉献贯穿于毕生的奋斗中;他把坚定的唯物主义、理想的现实主义、创新的实践主义、富有的乐观主义融入到个人的人格魅力中。

钱国樑上将为《风华正茂》题写书名

钱国樑将军的光辉人生,既有蹉跎岁月,又有苦乐年华。他不为名利所诱、不为时尚所惑、不为积习所弊、不为虚假所错、不为艰难所倒,展示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勇于创新、顽强拼搏、勇往直前、自强不息的精神。他忠于职守、奋发向上、挑战极限、战胜风险、求真务实、乐于奉献,并形成了勤奋、严谨、俭朴、和谐、真实的工作作风。他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坚定不移追求精忠卫国的目标,把胸怀大志而又心境淡泊作为坚强奋斗的精神支柱和力量,把诚实守信、艰苦朴素、品行端正、光明磊落作为人生的基本准则,凝聚了一门心思、一尘不染、一身正气、一往无前的宝贵精神。

钱国樑将军在“人生最美是军旅”的革命生涯中,实现了人生最大的价值,攀登了人生最艰难的高峰,收获了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钱叔叔一路走好!

写于2023年2月19日

作者简介

姜伟,抗美援朝经典电影《长津湖之水门桥》原型之一的姜庆云同志之子,1976年入伍,1979年入党,1986年赴滇轮战,带领“崮山连”坚守老山战区八里河东山马家湾阵地,圆满完成作战任务,获一等功。退役后酷爱文学,著有《南疆岁月》《风华正茂》等军旅文学作品。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姜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