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七。

栀子花。

峨眉苣叶报春。

粉被灯台报春。

物候记

□孙海 文/图

6月5日，物候二十四节气芒种将来到，这是入夏的第三个节气，美好的仲夏季节开始了。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芒种一到，气温一天天的升高，芒种的意思便是“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成熟的冬麦要抢收，晚稻要抓紧播下去，每到这个时候，也是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时候，南岭四邻禾壮日，大江两岸麦收忙。

芒种时节，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在夏日里辛苦忙碌了一天的成都人，总会对夜晚带来的清凉无比喜爱。成都的夏夜从不安静，除了城市五光十色夜生活的喧嚣陆离，这个时节四处都承载了各种夏虫的浅吟低唱，而空气中也总会有独属于仲夏夜晚淡淡的芬芳。

在民间传统中，据说芒种过后，群芳摇落，花神退位，人世间便要隆重地为花神饯行，以示感激花神为世间带来了万紫千红的春色。不过，也许花神本就是一位成都姑娘吧，随着仲夏的来临，成都夏花绚烂，落英缤纷，洁白如玉碗的荷花玉兰、火红的石榴、金灿灿的金丝桃、五颜六色的绣球，更有一份不逊春色的风采。

何况，西面的群山，此刻春光正浓。

A茉莉与栀子

茉莉花总是初开于仲夏夜晚，一丝丝醉人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茉莉花有翠绿发亮的叶片，珠圆玉润的皎洁花朵，看上去朴实无华，却总会让人一见心喜。成都人对茉莉花是无比的熟悉，这种来自木樨科素馨属的矮小灌木，芒种季节，物候开始进入盛夏时，茉莉便会开出芬芳怡人的白色小花。茉莉花早在汉代时，便已传入我国了。晋代嵇含在《南方草木状》中记载：“耶悉茗花、茉莉花，皆胡人自西国移植于南海，南人怜其芳香，竞植之。”

茉莉花有对生的卵圆形叶片，盛开在夏夜，小花多是三朵一簇，开在枝头的最顶端，雪白的花朵点缀在茉莉花青翠的叶丛之间，在视觉上会给人以一种十分清爽的感觉。茉莉花的花期很长，从五月开花一直可以持续到八月，《中国植物志》专门提到：本种的花极香，为著名的花茶原料。成都人最爱喝以茉莉鲜花窨制的茉莉花茶，据记载，自清乾隆初年，客家人便将茉莉花引种到成都。今天，客家人聚集的大面铺仍然是成都著名的茉莉之乡。

相对于清雅的茉莉，栀子花在街巷之间更过于普通。成都各个小区里几乎都有成片栽植，芒种时节，栀子花开始盛放，大朵大朵纯白的花瓣格外惹眼。栀子花的芬芳浓郁而热烈，尤其是到了夜晚，成都仲夏的夜晚总会弥漫着栀子花浓郁的香气，以至于许多成都人会将闻到栀子花开的气息当作成都正式进入盛夏的标志。栀子花来自于茜草科栀子属，是我国传统的本土植物，因果实形状像古代盛酒器具“卮”而得名。

今天，栀子花因寻常易见，让人对它谈不上特别的喜爱。不过，在古代，栀子花因其药用和染色等多种用途，被古人奉为祥符瑞气，曾受到虔诚隆重的礼遇。《史记·货殖列传》载：“千亩卮茜，其人与千户侯等。”可见古代种栀子花的大户地位极高。古时，栀子花还曾作为男女永结同心的信物，有首诗这样说道：怜时鱼得水，怨罢商与参。不如山支子，却解结同心。

B又见桃儿七

芒种忙，麦上场。有人感慨，真是忙啊，再忙还是想上山，山野有许多的精彩，花期却不待人。这个时节，川西山野间最魅惑人的，大概是一种名叫桃儿七的粉嫩嫩的小东西，它颤颤巍巍地露出了醉人娇颜，那一抹红晕渲染开来浸润你的心田。雪山、青草、美丽的桃儿七。还好，山离得很近，放眼全国，未曾有哪个城市能有成都这样的绝色之美，只需不到3小时车程，便能从热闹的都市，来到3000米以上海拔莽莽苍苍的山野林间。我们在城市中遥望雪山之时，或许雪豹正在岩石间跳跃，绿绒蒿正在草甸流石滩盛放，一朵粉嘟嘟的桃儿七正向你召唤——我都开花了，怎么还不来看我？

6月，桃儿七在山地林间绽放。山风吹过山谷，山间林涛呜咽起伏，远处是白雪皑皑的群峰，高山的阳光透过笔挺的针叶林，斑驳的光影映射在初开的桃儿七身上，这便是桃儿七生活的仙境。桃儿七是小檗科桃儿七属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它们以地下的根状茎越冬。桃儿七地上的植株部分由根状茎上的鳞芽长成，到了花期的时候，它们会迅速地生长出一个粗壮的花葶，每一个花葶上只会开出一朵花，在这个时候，它们新生的叶片还没有打开，所以，这个时候的桃儿七总是一副惹人怜爱的娇弱扮相。

这个身形精巧的小家伙，株高不过十数厘米，一朵花却开得极大，6枚粉红色花瓣，有着绸缎般的质地和光滑，在含苞待放时最为娇羞可爱。桃儿七初开的时候，整个雌蕊是直立的, 雌蕊周围有6枚雄蕊，雄蕊柱头上有金黄色的线形的花药。当花朵完全开放时，雄蕊的花药成熟，桃儿七的子房柄会主动弯曲, 于是雌蕊柱头就向着雄蕊花药的方向倒去，当授粉完成后，雌蕊又会重新直立。一株桃儿七的花中飞进了一只熊蜂，似乎在嗡嗡嗡地埋怨，你这个妩媚娇羞的家伙，连传个粉都羞于求人，我们主动来帮个忙好不好？

桃儿七能够通过自花授粉的方式结实繁殖。桃儿七的结实率很高，授粉成功后，桃儿七的子房很快就膨大起来，最后，结出一个卵圆形的浆果，浆果成熟渐渐变红。果期后，到了秋季, 随着西南山地气温骤降, 桃儿七地上部分又会全部枯萎，位于地下根状茎的鳞芽进入了休眠，等待着来年再一次唤醒它们的春风。

C粉被灯台报春

5月中旬，西岭鸳鸯池景区即将迎来粉被灯台报春玫红色的绚丽花海，这种高大的报春花大规模出现在西岭风景区不过数年时间。和那些低矮小草本的报春花不同，这种报春花有着3到4轮的伞形花序，有的甚至多达6到8轮，每一轮伞形花序都有4-12朵花，花心喉部深红，直立的花葶高高向上，其中有一些报春花的高度甚至可以超过一米，堪称报春花中的巨人。

1903年7月，英国植物采集家亨利·威尔逊在四川大瓦山采集到一种当地人称为“转转花”的报春花属植物。就在大瓦山高耸的绝壁下的五大天池的高梁池畔，尽是漫山遍野玫红色的“转转花”的世界，这是一个报春花的伊甸园。粉被灯台报春因其身材挺拔，加之一轮轮玫红的花朵又多又大又美丽，自引入英国后，立即受到了热爱园艺的欧洲人的狂热追捧，并广为栽培，出现在欧洲各国的花园之中。

几年前，在华西亚高山植物园专家们的指导下，原产于川西山地的粉被灯台报春在西岭景区内成功繁育，这种报春花极好地适应了西岭的气候与环境，经过数年的繁衍，粉被灯台报春已能在景区自行结实并扩散种群。初夏时节，西岭雪山粉被灯台报春的花海已成为景区一道极为靓丽的风景，更是景区利用本土植物成功开发的典范。

D川西森林圣境

五月之季，山风吹过，密毛银莲花盛开，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梦幻之美。低矮的密毛银莲花的叶片背面有密柔毛，花葶和叶柄也有极密的、舒展的淡褐色长柔毛。这些密密的绒毛就像为它们穿上了一件保暖的外套，让它们能够极好地抵御高山多变的气候。

银莲花在英语中被称为风之花（Windflowers），在深山峡谷，在高原荒野，也许就会有一片纯净的银莲花，它们看似纤弱，但只要春风吹过，它们就会迎风开放，装扮山野。在西方，银莲花又被称为“妖精之花”。传说银莲花的叶子里住着森林妖精，装点花瓣的粉红色线条就是妖精用手指描画而成。在雨天和夜晚，银莲花合上了花瓣，正是叶子里住着的森林妖精拉上了窗帘。

不过，无论是森林妖精传说还是人们的经验认知都有一个误区，那就是所有的银莲花其实并没有花瓣，我们通常认为是花瓣的其实是它的萼片，整个银莲花属都具有花瓣形状的萼片，且颜色丰富多彩，所以没有花瓣一点也不妨碍人们对它们的赞美和喜爱。

沿着西岭3000米以上的山脊，是岷江冷杉和高山杜鹃花组成的原始森林。此地隐藏着一处叫野牛道的梦幻森林之路，这里是密毛银莲花和无数川西森林中的可爱精灵繁衍栖息的圣境。岷江冷杉来自于松科冷杉属，它们树干端直挺拔，条形的叶四季常青，是青藏高原边缘地带亚高山针叶林中重要的代表树种，林中无数的山光杜鹃正在盛开，花朵密密层层，极为壮观。在西岭海拔最高的3300米的红石尖的岩壁上，一种叫岩匙的生长于岩壁的植物精灵已悄然绽放。

野牛道因为这些精灵般的物种宛如仙境童话，在这川西生物多样性的天堂宝库中，你可以一窥川西草木物候的无穷魅力。在这个最美的季节，当你沿着栈道走向阴阳界的山脊，看云卷云舒，阴阳交界，远近林涛呜咽，山风拂面，仿佛这山在告诉你，这是西岭，因诗圣的名句而驰名，离你所居住的繁华大都会近在咫尺。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又如何能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