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文化】川西农耕文化拾零(三)——以芦山县为例:古色古香榨油坊……‖李腾鹏
川西农耕文化拾零(三)
——以芦山县为例:古色古香榨油坊┉┉
李腾鹏
古色古香榨油坊
古之芦山,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农作物生长繁茂。一年两熟,大春以水稻、玉米为主,小春则多种油菜。老百姓常年做菜籽油(俗称清油),照明用清油灯。菜籽油伴随人间春夏秋冬,不知延续了多少年轮。菜籽油的榨取,离不开榨油坊。
现在,菜籽油的榨取有榨油机,电动的,既方便又省力。而古之榨油坊,一切全靠人力,清油是靠人的力量挤出来的,榨油是非常辛苦的劳作。
榨油坊一般要与磨坊配套,且榨油的房屋要高大宽敞,要容得下榨壳子的安装和撞杆的上下摆动,所以不是一般的磨坊都能兼用作榨油坊的,那时,一个乡可能只有一家或两家。
榨油坊首先要有榨壳子、撞杆。榨壳子一般要用5至6米长,直径80公分以上的木质坚硬的大树做成。大树两端各留1米左右,中间的部分掏去40公分左右长方形空槽,空槽上下的木头中间再掏成弧形,在靠近前部凿一小孔,用以漏油。榨壳子要放在离地面几十公分高的地方,一般用石或硬木做的墩上。再做长70公分左右、宽40公分左右的长方体坚硬木枋多个,其中2个做成一头稍窄的木楔。撞杆用1丈多长、直径20多公分的坚硬木头做成。木杆中间钉一小铁环,用以穿麻绳,一头装上铁箍,一般用麻绳吊在房梁上。
除榨壳子、撞杆外,还要有油圈、大甑。油圈有蔑条圈成的,也有铁圈做的,圆形,直径60厘米左右,宽度约2寸。大甑一般有1米多高,直径也有1米左右,安放在大灶锅内。
旧时,榨油往往自用,所以在榨油前要先把菜籽淘洗干净晒干。到榨坊后,要先将晒干的菜籽在水磨里磨细,然后放在大甑里蒸熟。选用疏好的稻草一把,将根部扎紧,拨开摊放在油圈上,再将蒸熟的菜籽倒进稻草里压实,用余下的稻草裹紧。裹好后,依次有顺序地连同油圈一起放入榨壳子槽内。在榨壳子预留的小孔下安放接油的容器。槽内未放油圈的部分,安放几块木枋楔紧,加入楔子。楔子大头预留在外面,由两个壮劳力甩动撞杆撞击楔子。边撞边加木枋,直至榨干油为止,一般100斤菜籽榨取34—36斤油。
油榨干后,油圈内只剩下结饼的油枯,油枯是最好的肥料。人民公社化后,一般以生产队为单位榨油,榨好后社员分清油。一个生产队有几千上万斤油菜籽,不再淘洗,往往需要榨很多天,且榨油的时间基本上是在暑天。曾见到拉撞杆的两个大汉,脱光上衣,身着短裤,还常常汗流浃背。
随着社会发展,科技进步,古老的榨油坊已见不到了,现在50岁以上的人们,可能在记忆里还有点印象。
山地玉米种植
芦山在20世纪90年代退耕还林前,玉米种植主要在山地。特别是六七十年代,可谓所有的山地都在耕种。奇怪的是,那时漫山遍野都种庄稼,粮食还是不够吃。农民耕种山地,那是十分辛苦的,工序多,劳动强度大,产量也不是很高。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年,到头来还是不能解决温饱问题。
山地种玉米,上年就开始忙。每年立冬左右,就要忙于整地。用镰刀将地中和地坎荒草割尽,用锄头一锄一锄将地挖翻。传统的说法是,挖翻的地通过冬天冰雪覆盖,地更松软,害虫会冻死。讲究的是,土越挖得深越好,一般一锄挖下去还要复二锄,所以每人每天挖不了多少,基本上每个冬天都在挖。20世纪50年代前,一家一户自己挖,如遇梯地,要从后坎挖,避免土掉到下面。
“文化大革命”期间,每天天刚亮,生产队长就高喊出工,副队长会抗着一块大大的毛主席语录牌,到地里后,把语录牌插在地坎上,社员排好队,先唱一首语录歌,再跳一段忠字舞,就开始挖地了。记得挖冬地会挖到大年三十,那时都讲究过革命化的春节,大年初二刚过就开始积肥了。山地玉米需要的肥料不少,底肥必不可少,低山区用清粪或草粪,高山区用草木灰同青蒿沤后的混合肥。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所以每年积肥都要花很多时间。
上山打青蒿,以重量记公分,往往天一亮就上山,傍晚才能回家,背100多斤走下山路,回家后就什么也不想动了,但还得喂猪、做饭。一般立春后就开始打土巴,用锄头将土打细。土经过一个冬天,若遇干冬,土硬,手会打起血泡且会灰尘满面。
一般清明左右就开始播种玉米(俗称点玉米)了。20世纪农业合作化以前,农民点玉米都要使工夫(相互帮忙)。合作化后,点玉米都是集体劳作,分为挖窝的、背粪的、点种的、施肥的、盖窝的,相互配合。背粪上山,十分艰辛,粪水事先称过,用墨汁或油漆将重量写在粪桶上,以全天背的重量记工分。记得生产队点玉米,往往需要20天左右时间,20天不休息背粪上山,辛苦程度不是一般。
玉米出苗后,要匀去弱苗,一窝留两苗。匀苗后就开始薅头道和施头道肥了,低山区用清粪,高山区用化肥20世纪60年代前用鸡屎灰或青蒿)。到玉米即将抽穗时,就要薅二道,重施攻包肥了。薅二道玉米时,一般恰逢盛夏,天气炎热,“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之诗句不足以描绘其辛苦。时玉米苗已长至一人多高,人于玉米林中,炎阳高照,酷热难当。再加上玉米叶齿将手、颈等处划破,汗滴在上面,疼痛难忍。有时还会被阳辣子(一种全身带毛刺的昆虫)刺得全身起包,奇痒奇痛。攻包肥在没化肥前一般用油枯或草粪、鸡屎灰等,有化肥后则用尿素、硫酸铵等速效氮肥。
玉米成熟后,山地掰玉米也不是容易的事。掰好后背下山是非常辛苦的,若遇路滑,离不开鞋爪子或脚码子。背100多斤乃至200至300斤下山,往往汗流浃背,两腿打颤。20世纪70年代,生产队将高山区玉米作口粮在山上分给社员,掰至傍晚才分配,往往分至天黑后,社员打着火把背下山,苦了家中没劳力的人家。
玉米掰回家后,当时脱粒十分难,况且没时间。一般情况下,要等玉米干后脱粒。芦山气候潮湿,不能象北方那样随意堆放,只能采用树、编、扎等办法将玉米棒风干。无论树、编、扎,在撕玉米时均要留下最里面两匹壳。树就是用一寸多宽一丈多长的蔑片,挂在房屋挑方上,下端拴好,将已撕好的玉米棒先扎一小捆放在蔑片底部,再将玉米棒两三个一把,从蔑片底部两边同时树上去,一树玉米可有几百斤。编玉米时用一小撮稻草做筋,玉米棒两三个一把编上去,长度比稻草稍长。扎玉米棒可将30个左右玉米棒用蔑条扎紧。无论编或扎的玉米,都要挂在廊上慢慢风干后脱粒。
现在山地全都退耕还林了,平地还有种玉米的,已不再树或编了,都是扎好挂在廊上的,而且脱粒也用上脱粒机了,繁重而艰辛的山地玉米种植在芦山已成为历史。
古老而奇特的租赁方式——讨牛、讨猪
古之芦山,有一种奇特的租赁方式——讨牛、讨猪。现在看来,那是一种甲乙双方互补的一种租赁方式。
讨牛,一般讨的是母牛。那时的农家,牛是必不可少的生产资料,要耕田,必须有牛。有牛的人家有可能牛不止1头,难以喂养,或家中劳力不足,养牛困难。没牛的人家耕田又必须用牛,但又买不起牛。于是就会双方协商,没牛的人家就向难以养牛的人家讨牛。讨牛的人家将牛养好,耕田时两家的田都耕,下了牛仔,第一头归自家,第二头归主家,母牛仍是主家的。这样几年后没牛的人家有了牛,而主家的牛也就更多了。这种方式沿袭到20世纪50年代农业合作化运动高级社建立,没生产资料私有制后自然消失。
讨猪和讨牛一样,讨的也是母猪,原因也如讨牛。只不过讨猪的目的则是产小猪卖钱,是一般家庭比较贫穷、劳力比较充足的人家为改变家庭经济状况而采用的方式。母猪一年下两窝小猪,每窝若下小猪7只以下,主家得一只,若下8只或8只以上,主家则得2只,俗称7捉1,8捉2。这种方式也沿袭至20世纪50年代。
早期的面粉制作
小麦的成熟期在农历五月。早年的芦山,四五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一般人家的玉米、大米已吃得差不多了,小麦就成为当家主食。那时很多人家都吃连麸面,即磨小麦时不除麦麸,发酵后做出的馍是黑褐色的。稍殷实的人家有时还是要吃点白面馒头,做点面条,因此要磨点面粉(芦山人俗称打灰面)。磨面粉不同于现在用机器,是磨坊里用专用的丝萝筛出来的。
提取面粉首先要将小麦磨细,要在磨坊中完成。小麦不宜过干,太干的小麦容易将麦麸磨得太细,丝萝筛下后面粉中会有麦麸,影响面粉质量,农村老百姓俗称宰麸。如果小麦太干,在上磨前,可适当洒一点水,润着麦皮,就不会把麦皮磨得太细。
安丝萝的地方是专用长方形的箱间,木板镶成,长约2米,宽1米多,高1米7左右。纵的地方一端留一长30公分左右、宽10公分左右的长方形口子,丝萝用框子固定,框子一端有木枋从开的口子中伸出,离木箱几十公分处立一竖着的木枋,同框子里伸出的木枋构成连杆。竖的木枋下面离地20公分左右,两面安装稍向上翘起的脚踏板。长方形木箱横的一面留一小门,用以添加麦面和取丝萝里的麦麸和面粉。萝框里放入麦面时将门关上,踏脚踏板带动连杆来回运动,将麦面中细的面粉筛入箱间。边磨边筛,直至留下麸皮。丝萝连杆也可以用水车带动,不用人力,但一般磨坊大多用脚踏。
20世纪70年代,电动的轮磨和机器代替了水磨,古老的面粉制作方式就结束了。
早年芦山人这样吃小麦
记得小时候是很不容易吃上面条的,几月才能吃上一顿,只有大年初二早上是必吃的。那时农民生活很苦,一般人家到农历四五月,就已经把大春粮食吃得差不多了,所以农民把农历五月、六月叫做荒月。过荒月时,种有小麦的就吃小麦(那时小麦产量太低),没种小麦的就到处借粮。
小麦的吃法与现在也大不相同。一般是磨成连麸面,有直接将连麸面和好后烙在锅里或蒸熟吃的,那样的馍非常硬,牙齿不好的咬不动;也有将连麸面发酵后蒸吃的,连麸面蒸出来的馍是黑褐色,在当时是比较好的食物了;也有将连麸面用热水和好后,煮在菜汤里吃的,叫鸡脑壳;还有将连麸面和好后擀成宽面条吃的,叫便当子。逢年过节,也有将麦面发酵后用清油炸熟吃的,叫油糕。当然,这样的机会不多。还曾见到,因无粮,小麦还未完全成熟,刚胀浆后就揉下来,用手磨磨成浆煮吃的,叫泡新黄。稍微殷实的人家,也会将小麦磨成白面粉,蒸馒头或做成面条(时无机器,只能做手工面条)吃。小时,也偶见有外地商贩带着挂面,用挂面换小麦的。1斤挂面换3斤小麦,即使再穷的人家 ,也要换上几斤挂面,逢年过节吃上一顿。
20世纪50年代中期,飞仙关堰坎上有了第一家用机器做挂面的,老百姓逢赶场会买上几斤水叶子面回家吃。
到了60年代中期,用机器做面的多了,老百姓吃白面的也多了。每年分到小麦后,磨连麸面的少了,打灰面的多了,每家每户都做挂面。吃面条、啃馒头已成为家常便饭。那几年虽然粮食还是不够吃,但还是很少人磨连麸面。飞仙关人为不挨饿,差不多都把面粉做成挂面,到天全新华、永盛等地换玉米,1斤挂面可换2斤玉米,填肚子的话,就实惠多了。
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期,农村已没磨坊,农民生活水平也有了很大提高,根本不存在吃不饱的问题,小麦的吃法也花样翻新。现代人吃连麸面做的黑面馒头,目的已不是填饱肚子,而是所谓保健的需要。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李腾鹏
供稿:雅安市地方志编纂中心
配图: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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