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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八特辑】雕塑大师刘开渠与成都的不解之缘 ‖ 田闻一

作者:田闻一(资深媒体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巴金文学院连续三届创作员)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1-09-18 18:55:15 浏览次数: 【字体:

雕塑大师刘开渠

与成都的不解之缘

田闻一

在名人辈出的成都,名人故居至今原封不动保存下来且对外开放展出的,只有李劼人故居了。

1939年,为逃避日军轰炸,劼人先生在当时比较偏僻的东郊狮子山麓买了一小块地,置一陋院,院中有茅屋两三间,全家从市内桂花巷迁居至此。因门前临一小小浅浅池塘,塘中有出污泥而不染的菱藕,塘边树上有虫鸟筑成的巢(巢即窠),劼人先生将陋居取名为“菱窠”。这名字颇有诗情画意和淡淡的忧伤。

新中国成立后,菱窠几经培整、维修,最终形成了占地4.95亩,包括主屋及配套建筑约2000平米的劼人故居。从外面整体看,这是个别具一格、典型的极具川西农村风韵的庭院。龙门子(四川话,大门)不大,却也有礅有檐,古朴典雅;上面匾额上镌刻着流利工整的“菱窠”二字。庭院曲径通幽,小溪潺潺,花香鸟语,浓荫匝地。当年主人手植的一些树木,早已蔚然成林。主楼及两边配套建筑物,展示名人字画复印件中式房屋,还有红柱草顶的茅亭,无不被绿树红花掩映其中,流露出浓浓的文人气息。

劼人故居1974年对外开放,1984年成为蓉城八景之一,1991年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不久正式更名为“李劼人故居纪念馆”,对外正式开放且不收门票。

笔者作为媒体人,从劼人故居对外开放起,多次去采访并专访了从北京回来的、在中联部工作的劼人的女儿李眉,撰写的劼人先生的文章发表在《文艺报》《四川日报》《四川政协报》等报刊上。其中,《菱窠的怀念》一文获多个奖项。

年前搬家,新家离劼人故居很近,去的次数就更多了。多次在劼人故居内寻寻觅觅,领会越来越深。仔细谛听、叩问后,我发现,在大时代风云中诞生的劼人故居,内含和外延都很深邃。

劼人先生的代表作,是由《死水微澜》《暴风雨前》《大波》三部长篇小说构成的“大河三部曲”。这是在辛亥革命前后的宏大背景下,作家以成都及成都附近的天回镇进行描写;在生动地展开若干重大事件的同时,雕刀般地刻划出了多个让人过目不忘、极具川音川情的人物。“大河三部曲”是一部鸿篇巨制,具有史诗意味,劼人先生因此一举成名,郭沫若称劼人先生为“中国的左拉”。

其实,被称为“通才”的郭沫若和大作家李劼人,以及与他们一样,后来也是分别留日、留法、留德,成了大生物学家的周太玄、大数学家魏时珍、大音乐家的王光祈等,都是毕业于成都石室中学的同班同学。这所现在的全国重点中学,历史悠久,光彩夺目,它的前身是西汉汉景帝末年(约公元141年)蜀郡太守文翁创建的“石室精舍”。因文翁在蜀中兴学成功,文风大振,蜀中出了一大批人才,直追齐鲁,有齐鲁是“一山”(泰山)一水(黄河)一圣人(孔子),四川是“多山多水多才子”说,这不无道理。

他们同一所石室中学、同一个班毕业的同学,后来虽从事的专业不同,但成果都很大,就像一批冉冉升起的新星,引人注目。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有厚重的文化文学底蕴,都是当时很有影响的《少年中国学会》成员,王光祈还是这个学会的发起人之一。这里,不妨举后来成了大生物学家的周太玄,经印度洋留学法国时写的《过印度洋》(1919年发表于《少年中国》)为例――

圆天盖着大海,黑水托着孤舟。

远看不见山,那天边只有云头。

也看不见树,那水上只有海鸥。

那里是非洲,那里是欧洲,

我美丽亲爱的故乡,却在脑后!

怕回头,怕回头,

一阵大风,雪浪上船头,

飕飕,吹散一天云雾一天愁。

毫无疑问,这首去国怀乡、情绪饱满深沉、典雅工整、意味隽永、雅俗共赏的诗,必将穿越时间的风尘,在人们心中引起广泛共鸣和回应。事实就是如此。后来因为写出《谁是最可爱的人》而声名大震的军旅著名作家魏巍,同时也用笔名“红杨树”写诗的他,曾在一篇文章中说,当他还是一个少年,在河南乡下老家读书时,偶然看到周太玄这首诗,就像猛地一下被枪弹打中了似的,让他不仅爱不释手,而且深切地感受到了诗歌、文学难以述说的巨大魅力。是周太玄这首诗,将他直接引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

而我多次去劼人故居寻觅、叩问,最后得到的最新成果是,那尊摆在庭院正中、开门可见、唯妙唯肖、呼之欲出的李劼人半身汉白玉塑,与雕塑大师刘开渠之间一段动人故事以及刘开渠与成都的不解之缘。

雕塑大师刘开渠一生为成都设计制作了11尊雕塑。这尊李劼人半身汉白玉塑像,是刘开渠晚年为成都完成的最后一尊杰作。

雕塑大师刘开渠

刘开渠(1903―1993),江苏徐州萧县人,早年毕业于北平美术学校,任过杭州艺术图书馆馆长。过后去法国,在巴黎国立高级美术学院深造。抗战军兴,他放弃已进行了六年前程美好的学业,回国担任杭州艺术学校(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其间,他创作的《凇沪战役阵亡将士纪念碑》等一大批抗战题材的雕塑,充分展示了其融中西雕塑优长于一炉,手法写实,造型简炼、生动、准确的艺术特长和实力。他后来在成都铸塑的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又叫川军抗日阵亡无名英雄纪念碑),还有新中国成立后他领衔创作的浮雕民族英雄纪念碑及《胜利渡长江,解放全中国》等,都十分引人注目,成为雕塑名作。

成都市人民公园内川军出川抗日夫妻告别场景(田闻一 摄)

在抗战最艰难的1938年,刘开渠随他就职的杭州国立艺术学校迁徙到了成都。不久,该校迁徙昆明,他因妻子临产需照顾留在了成都,就此有了与成都一生的不解之缘。

抗战期间,四川出兵总共350万,伤亡64万。川军出兵人数和伤亡人数是全国总出兵总伤亡的五分之一,无论出兵人数和伤亡人数,都是全国之最。当时,平均每十五六个川人中,就有一人在前线作战。在抗战最困难时期,四川一省就单独支撑了全国财政总支出的三分之一,其多项指标,也都是全国之冠。

成都市人民公园内川军出川抗日母子告别场景(田闻一 摄)

1937年深秋时节,在除中央军外的所有“杂牌军”中,装备最差的川军,还身着单衣短裤;在气候温和的四川,尚可将就一些时日。然而,在日军大举南侵、国家民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原先想着内战的川军,激于民族大义,如火中涅槃的凤凰,不管不顾地最先由三个军组成约30万人的第22集团军,从陆路火速出川,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秦岭,增援到了寒风凜冽、水瘦山寒的晋北前线,与装备精良、具有武士道精神的日军作殊死战。接着,又有数十万川军组成的第二十三集团军,走水路出川;过“两岸猿不住”的长江三峡,迅速奔赴东南战场,保卫南京……一时,“无川不成军”。至此,川军大都出川抗日。

这些身着单衣短裤、打绑腿、穿草鞋、身背斗笠和大刀,手持劣质步枪出川抗战的川军,有的连枪上的准星都是歪的,有的枪膛是松的,急行军时,不得不用一根细绳将枪膛拴紧,不然枪膛要掉下来。这样的武器,上山吆吆鸟、赶赶兔子可以,然而,在完全不具备对日作战的条件下,川军作战之骁勇,战绩之辉煌,伤亡之惨重而不屈不挠,前赴后继,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1938年初,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鲁南滕县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保卫战,著名川军抗战将领、第22集团军122师王铭章将军,毅然接受作战任务。王铭章率不足4000人的部队,持劣质武器坚守战略地点滕县,与人数上不仅占优、武器装备上与川军更是天差地别的日军精锐部队进行了四天三夜艰苦卓绝的保卫战、拉锯战、血战,最终以全军上下壮烈牺牲完成阻敌任务,保证了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台儿庄大胜。这极大地鼓舞、震奋了全国军民,在国际上也有重大影响。时年34岁的刘开渠,与牺牲的王铭章将军同龄,这让他对以身殉国的王铭章将军有了更深的了解。

王铭章像(田闻一 供图)

恰好熊佛西和徐悲鸿介绍他去为王铭章将军塑像,他毅然决然接受了。

以往雕塑的材质不是泥就是石头,而这次他破天荒地用了铜。雕塑地不是皇家墓地或庙宇,雕塑的也不是神灵菩萨或罗汉什么的,这就如同他年前回国时蔡元培陪同他去见鲁迅时,鲁迅说,“以前的雕塑只是做菩萨,现在轮到做人了。”

刘开渠设想的雕塑是: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王铭章将军骑着一匹高大的战马。将军手挽缰绳,战马挽起前蹄,骑在马上的将军扬着手、高声呐喊指挥部队,一副一以当十、一往无前、奋勇杀敌的激战场景。

王铭章青铜像(田闻一 供图)

整个雕塑过程中,刘开渠事必躬亲,连翻砂铸铜都是亲力亲为。在没日没夜、全力以赴的工作中,为他作模特的一个年轻川军士兵和一个为他做饭的厨娘,相继被前来轰炸的日军炸死。然而,刘开渠不管不顾,始终没有动摇信心和决心。他终于成功铸造、雕塑出了王铭章将军像,达到了预想的目的。像高一丈二尺,基座四尺,高三尺;四周镌刻有“浩气长存,祭亡将士”八个遒劲的大字。这尊王铭章将军骑马作战、栩栩如生,尽显精神的青铜塑像,立于成都少城公园(今人民公园),让成都阴霾的天空一下亮堂起来,让人们震奋起来。这是成都、也是全国第一尊青铜城市雕塑;这是成都的骄傲,也是全国的骄傲。

就此开始,刘开渠一共为成都设计制作了11尊尽传精神的像,这就是――

1939年,为王铭章塑像,立于少城公园(今人民公园)。

王铭章塑像

1939年,为以身殉国的饶国华将军塑像,立于中山公园(新中国成立后,改为劳动人民文化宫)。饶国华将军是时任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兼23集团军总司令刘湘麾下145师师长,1937年奉命坚守广德一线,在与数倍于己、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坦克助战的日军多日激战后,终因实力悬殊,广德失守。饶师长痛不欲生,举枪自尽,之前留下遗书:“广德地处要冲,余不忍之陷于敌手,故决心与城共存亡。”死时年仅43岁。

1939年,为蒋介石塑像,立于北较场内的中央军校;像高八米,基座5米;新中国成立后销毁,1969年在原址上立毛泽东水泥塑像。

1943年,为邓锡侯将军和地方闻人尹仲熙、兰文斌塑像。

1944年,塑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立于东城城门洞内。

1945,为李家钰将军塑像。这是14年抗战中继张自忠在第一线督战,死战不退后第二个在战场上战死的集团军司令官,被国民党政府追赠为二级陆军上将。在成都,他是继刘湘之后举行国葬、准入祀忠烈祠的将军。塑像立于少城公园。

1948年,为孙中山塑像,立于春熙路,这是刘开渠为孙中山第二次塑像;第一次塑的是孙中山着中山装像,这次塑的是孙中山身着长袍像,孙中山坐在地道的中国式硬靠背木椅上,手持建国方略文件凝思。

新中国成立后,为杜甫塑像,立于杜甫草堂。

立于劼人故居的李劼人半身汉白玉像,是晚年刘开渠为成都塑的最后一尊像。

这11尊像中,影响最大的是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像高2米,连底座高为5米。塑像为一名出川抗日士兵,瘦削而坚毅,脚蹬破烂草鞋、穿短裤、身着旧式军单衣,打绑腿;胸前挂两只木柄手榴弹,背上背一把大刀和一只竹编斗笠;手端一支上了刺刀的老旧步枪,身子前倾,果敢的面庞向着前方,两眼喷射着仇恨的怒火,似乎正在冲锋、高喊杀敌,给人相当的震撼。

关于这尊塑像,有个传说,相当程度上反映出世道人心。

这尊塑像,过后由少城公园移到当年川军出川抗日第一站的万年场。1945年冬,庆祝胜利的欢笑声随着鞭炮的硝烟在万年场刚刚散尽。这个晚上,场上最大一家、茶客最多,也是散场最晚的茶馆的夜场散了。这是一个相当寒冷的深夜。下场卖汤圆的王二爸最后一个离去,他身穿厚厚一件一裹圆大棉袍,挟个烘笼,佝偻着身子,踢踢踏踏地回家去,思绪还沉浸在刚才说书人酿造的意境中氛围中。这晚,说书人说的是王铭章将军率部血战滕县……

这时,一个小川兵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王二爸不禁住步,一惊一怔。小川兵也就十六七岁,衣衫单薄在而又褴褛,背上背一个竹编斗笠和一把大刀,肩扛一枝老掉牙的步枪。小川兵面黄饥饿瘦,好像走了很长的路,满面尘土,又冷又饿。

王二爸心中一惊一痛,误以为是下场口的眯娃子,说你妈等你回来,一直等你到死,都没有等到你!这么冷的天,就穿这么点衣服?

“大爷,冷我倒不怕。”小兵说的却是一口川北话,“我就是肚子饿,饿得遭不住了,我现在就想吃一口我们四川的汤圆。”

“有有有。”王二爸不住地说时,带着小川兵进了家门,要正在熄火打烊的儿媳妇赶快煮碗汤圆给这个小兄弟吃,说他饿坏了。玉兰猛抬头,看见站在面前的这个小川兵,不禁悲从中来,她想起了她哥。八年前,他哥当兵出川抗日,至今未回,让她在乡下的娘哭瞎了眼睛。

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很快煮好,端到了小川兵手里,可是,小川兵的肚子简直就没有底,吃了一碗又一碗。王二爸正要劝小川兵适可而止,可是,哪里有人?冷风嗖地一吹,将挂在门前的那盏红灯笼吹得忽闪忽闪的,烛液顺着灯笼中的那只大红蜡烛流下来,在寒风中迅速凝结,像是一颗颗凝固的泪,其状很惨。王二爸知道,这晚回来的是川军英灵。

自此,小镇上每一家茶楼酒肆、饭馆旅店汤圆铺等服务业,每晚都留着门,为的是接待在前线牺牲了的几十万川军英灵回归。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我每见到人民公园大门前的这尊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止不住一次次流泪。周围的一切,反差是这样强烈,现代化的气息扑面而来,包括人们的穿着打扮;然而,有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却熟视无睹,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细观那站在高处,手持一枝相当低劣上了刺刀向前冲锋的川军战士,却是安之若素,完全没有一点世俗;有的是钢一般的意志,电一般的目光,火一样的豪情。

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蓬州闲士 供图)

终于,我明白了我流泪的原因,诚如大诗人艾青说:“为什么我眼中总是饱含热泪,因为我爱你爱得深沉。”

刘开渠在塑这尊像时,为做到尽可能真实,用了一个川军下级军官作模特。这个工程完成于抗战胜利前的1944年“七七事变”前夕。可惜,这尊塑像毁于“文化大革命”中。1989年,刘开渠重塑川军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这不仅是当时成都方面的强烈要求,也是刘开渠的自觉自愿。重新出山的刘老,带着他的弟子塑造出的川军抗战阵亡纪念碑,与当初那尊完全一样,于2002年8月15日矗立于寸士寸金的人民公园大门前。

20世纪80年代,成都有关方面派人拿着几千元钱,进京找到已经年老的刘开渠,希望他为李劼人塑像。那时有个专用名词“万元户”,意思是谁能有一万元就很了不起,是有钱人。那时的几千元不是个小数目。

刘开渠毫不犹豫地答应为李劼人塑像,却坚持不收成都方面送去的这几千元钱,一分钱也不收。看成都有关方面来人不解,刘开渠给他们讲了一个当年他和李劼人、魏时珍同在法国留学的故事。

有一次,魏时珍病了,好些后,富有成都人固有幽默的李劼人对魏时珍说,你如果这次病死了,不用说,我得给你写墓志铭。魏时珍哪肯服气,两个朋友争了起来。旁边的刘开渠笑道,我的年龄比你们都要小,看来,最后是我为你们两人塑像………谁知,一语成谶,现在为李劼人塑像,刘开渠义不容辞。

如今,那尊唯妙唯肖、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李劼人半身汉白玉石像,在李劼人故居,开门就见,就像劼人先生在里面迎接客人,又像是先生以他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采,对故居进行集中的展示。就是这样,与成都有不解之缘的雕塑大师刘开渠,成功地塑造了劼人先生这尊汉白玉半身像,也就为他在成都的雕塑打下了最后一个完美完整的句号。

刘开渠大师以毕生之力,为成都留下的11尊风彩别具的雕塑,据我所知,于今尚存的除李劼人塑像、坐落在人民公园大门前的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春熙路着长袍的孙中山坐像、移到王铭章将军家乡新都桂湖公园中的将军骑马像、一直在草堂祠没有动的在秋风中悲天悯人吟诗的诗圣杜甫塑像,其他的,目前不清楚具体情况。

王铭章青铜像(田闻一 供图)

我想,成都作为一座历史文化名城,如果能把刘开渠先生为成都塑的这些像,能有计划地、集中进行展示,这就会让大时代的历史风云在这里汇聚,那该是一种何等的壮观和深长的启示!这里面,有成都自己的历史,而且也烙有中国近代城市最初雕塑的时代印记,这有多么好啊!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田闻一(资深媒体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巴金文学院连续三届创作员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徐高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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