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果 ‖ 从前的少年
从前的少年
王果
20世纪30年代,成都还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城市,城中有3位20多岁的年轻人,正就读于四川大学或华西大学中文系,投身学术活动之余,常以诗词相唱和。1937年,3位年轻人合刻了一本词集,取名为《焦桐集》,3位诗人的名字,依年龄为序分别为雷履平、钟树梁、白敦仁。
新中国成立后,白敦仁先生曾应邀赴波兰华沙大学东方语文学院执教,数年后归国。又过了若干年,一次在北京参加学术活动时,白敦仁先生抽暇访书,在北京城背街小巷一个小书摊上,惊见《焦桐集》一册,不禁“绝倒”(意谓大笑而不能自持),于是写诗一首:
蠹鱼身世不离书,未必今吾胜故吾。
说与雷钟应绝倒,相看白尽老髭须。
(《北京杂诗》)
自注云:“于冷摊见《焦桐集》,余二十岁时,与雷履平、钟树梁合刻词集也。”
20世纪70年代末,随着“文革”动乱的结束,各地高校陆续恢复办学,3位先生以自己的学术成就,均进入大学执教,其中雷履平任四川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钟树梁、白敦仁均任成都大学中文系教授。1982年,笔者进入成都大学中文系就读,钟树梁、白敦仁两位先生都是我的老师。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几位先生不仅在学术上各自有所成就,生活上的条件也改善了不少,雷履平先生赠钟、白二先生的诗可以为证:
移居和敦仁
蜂房户牖困郁蒸,散带披襟气自横。
窃比徽之空宅佳,犹贤王寿负书行。
千秋功罪评儒法,旷代交期见死生。
还是少年歌啸地,南台草木正关情。
村舍酬树梁
寂寥自比扬雄宅,床有残书不算贫。
虫臂鼠肝凭置我,青松翠竹好为邻。
倏鱼共乐思濠上,妙质难求见郢人。
恨不连墙来结宅,一花并作两家春。
1985年,雷履平去世,次年钟树梁有《履平兄周年祭》一首,悼念少年订交的挚友:
扬子亭边每共行,短檠灯下马班声。
黯然回首寒云里,数十年间手足情。
1985年,也是我于成都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那年,在钟树梁、白敦仁以及其他各位老师的教导下,自己也于中国古代文学方面有了一点入门的知识。上学期间,我和几位有共同爱好的同学,曾向钟树梁先生请教诗词写作,我的一篇论文在白敦仁先生指导下,也得以由《成都大学学报》刊发,其情其景,至今记忆犹新。
钟树梁先生
毕业后,我几乎没有再见过两位老师,但每年都会在报纸上看到两位老师的消息,那是每年春节期间杜甫草堂的人日诗会活动,时任四川省诗词学会名誉会长的钟树梁先生和时任杜甫研究学会顾问的白敦仁先生,曾经都是活动的灵魂人物。白敦仁先生还往往亲自登台,吟唱杜诗名篇,一如我们曾经在课堂上听到过的那样,成为每年人日活动的高潮。
2004年5月21日,白敦仁先生去世,钟树梁先生写下《哀悼敦仁兄二首》,其二云:
七十年前友,于今尚几存?
履园先谢世,乔子早离魂。
一马悲棚屋,三陈掩墓门。
敦仁今又逝,谁与问寒温!
履园,白敦仁先生自注:雷履平。
从此以后的人日草堂之会,人们再也见不到白敦仁先生的身影了,“明岁草堂人日聚,春风不见故人来!”(钟树梁诗句)五年后的2009年,钟树梁先生也以93岁高龄辞世,那一代少年从此凋零。
今年(2021年)春节期间,杜甫草堂的人日活动虽正常筹备,终因新冠肺炎疫情临期停办,但网上有关这天活动的图文层出不穷。有同学传来1993年人日草堂活动中的一张照片,由著名摄影记者迟阿娟拍摄,图中的白敦仁老师,显然正在为参会朋友们吟唱杜诗。看到照片上白敦仁先生精神矍铄的面貌,想起“说与雷钟应绝倒”的诗句,“从前的少年”这一句歌词不禁浮现脑际,因草成此文,纪念一代又一代曾经风华正茂的成都少年们。
白敦仁先生(迟阿娟 摄,王果 供图)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王 果(四川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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