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火焰 不变的军魂

袁 征

随着微信群的出现，智能手机用户有了一个借助网络与亲朋好友们进行群体互动交流的平台。这个平台具有参与人多、内容丰富、即时通讯、方便快捷等优点。

当时光的脚步即将越过极不平凡的2020年时，我在成都通过微信平台，与许多昔日从绵阳、广元、成都三地应征入伍的战友共同参加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参军50周年网上纪念会。

50年，对于围绕太阳运行的彗星来说，只是流光一闪。然而，我和同乡战友们半个世纪前光荣参军的那一幕，则成为我们人生旅途中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

1970年隆冬，巴蜀大地山峦叠翠，漫江碧透，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形成鲜明对比。这时，上千名四川应征青年分别从绵阳、广元、成都收到入伍通知书，即将穿上军装，登上军列，奔赴遥远的塞北去守卫祖国的边防。

1970年，四川应征青年申进明、计春林、张步科、石荣新、卞坚强、张克明的入伍通知书

在绵阳西北角涪江岸边一个被称作“五栋楼”的院子里，步入舞象之年的我得到喜讯，我被批准应征入伍了！

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五栋楼”（杨松林 摄）

正当我乐不可支时，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父亲提醒我：“现在世界很不太平，敌对势力随时都可能对我发动战争。你要作好在战场上缺胳膊少腿甚至献出生命的思想准备！”在解放战争的炮火硝烟中参军的母亲叮嘱我：“到了部队好好干，保家卫国，给爸爸妈妈长脸！”此刻，我虽未穿上军装，但已感到了一名军人的神圣职责。

入伍通知书载明的报到集中日到来那天午饭后，我不声不响地操起扫帚、拖把、抹布、小铁铲和簸箕，将卧室、走廊、厨房、卫生间和阳台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往火炉里压上一块蜂窝煤，堵上煤孔，将炉灰连同地面上的渣滓一起倒入“五栋楼”院外的垃圾堆。干完活，我告别亲人，迈出了离开家门的第一步。

在绵阳军分区库房里，我和来自不同人民公社和城镇街道的新兵每人领到了一套没有佩戴红领章的绿色卡其布料军服，一套棉衣裤，一套绒衣裤，两套衬衣裤，两条内裤，一顶没有佩戴红五星的羊剪绒棉帽，一顶没有佩戴帽徽的单帽，一条内扎人造革裤腰带，一条外扎人造革武装腰带，一双羊皮大头鞋，一双胶鞋，一双小圆口布鞋，两双白色棉布袜，两双黄色棉线袜，一双兔皮手套，一双绒手套，一床棉被，一床棉褥，一床白布床单，一张四方形白布单（小包袱皮），一个挎包，一条印有“将革命进行到底”字样的白毛巾，一个洗脸盆，一个水壶，一个茶缸，一副背包带……

军用毛巾、羊剪绒棉帽、茶缸、羊皮大头鞋

一些刚刚穿上军服的新兵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来到绵阳照相馆拍照留念。

川籍新兵合影留念

夜幕降临下来，我和八百多名新兵背起背包，胸佩红花，穿过夹道欢送的人群，精神抖擞地步入绵阳火车站，登上停靠在一站台边的油绿色硬座车厢。

在成都应征入伍的一批新兵与我们一同坐在车厢里。

列车向北行驶几小时后到达广元，又有一批新兵上车与我们汇合在一起。

山西洪洞籍的新兵连连长许福瑞、河北唐山籍的新兵排排长徐瑞华、河北承德籍的新兵班班长王凤岐告诉我，这趟军列上共载有一千多名从四川绵阳、广元、成都应征入伍的新兵。

不论来自何方，不分年龄大小，不管文化高低，我们这批新兵都开始以“战友”相互称呼了！

三天之后，绿色军列途经西安、郑州、石家庄、北京，最终到达塞外古城宣化。借着朦胧的夜色，我和战友们疾步走进位于解放南路旁的一座偌大兵营。

昔日的193师礼堂

起先，我们尚不知道这支部队的前身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第一军团第一师。多年以后才听说，经过我军数位高级将领反复考察，认定我们所服役的65军193师就是当年的红一师！这是一支功勋卓著的部队，参加过秋收起义、井冈山斗争、第五次反“围剿”、二万五千里长征，以及平型关、黄土岭、清风店、兰州、太原、朝鲜涟川和开城等著名战役战斗，涌现出“强渡大渡河十七勇士”“狼牙山五壮士”“魏成科英雄连”“大功三连”等一大批英雄模范和先进集体。

我们这批来自四川的新兵把家乡人民的勤劳、勇敢、质朴和智慧带到塞外。在镇守祖国北大门的战斗中，我们发扬英雄部队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为国家安宁和人民幸福奉献青春。千里拉练的漫天冰雪，烈日炎炎的练兵沙场，“三打一防”的边关阵地，大境门前的崇山峻岭，古长城外的边境界桩，坝上荒原的白毛乎乎，黑风口上的滚滚黄沙，野狐岭上的边关哨卡，狼窝沟里的防御工事，黑山底村的弹药仓库，阻击坦克的壕沟峭壁，桦皮岭上的雷管炸药，扁桃山上的嶙峋怪石，二道边间的掘进坑道，人头山上的“地下长城”，古石村旁的嘹亮军号，隆隆轰鸣的自行火炮，内蒙草原的奔驰骏马，官厅水库的武装泅渡，一级战备的火速奔袭，无名高地的军事演习，造福城乡的爱民大渠，洋河滩涂的金黄稻田，黄田坑里的赤色矿石等，深深植入了我们的韶华。因表现出色，我们这批四川兵中有多人入团入党，立功受奖，被评为五好战士，当上班长，有的被提拔为干部。

川籍战士张步科、张克明的立功喜报和立功奖品

常言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经过数年“大熔炉”的锻炼，我和同乡战友们相继脱下心爱的军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魂牵梦萦的军营，先后回到四川。

部分川籍战士退伍前与首长和战友合影留念

一朝为军人，终身有军魂。我和战友们退伍不改军人本色，以崭新姿态投身家乡建设，为改革发展稳定作出了应有贡献。

生命中一旦嵌入军旅印记，就必然对那段时光刻骨铭心，没齿不忘。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和战友们便会情不自禁地开启记忆的阀门，沉浸在塞北的军中往事里。

我在年过花甲之后撰写了一本《我的军旅生活》，倾情颂扬了培养过我们的英雄部队和可歌可泣的指战员。我深信，我们这批当年从四川应征入伍的小伙子沉寂在祖国塞外边陲的脚印、汗渍、血痕是不会消逝的。多年之后，它们终将要苏醒并散发出一种新的气息！

《我的军旅生活》 袁征著，2019年1月四川大学出版社出版

今天，我的几位绵阳战友经过精心策划，在微信群里举行了新颖别致的参军50周年网上纪念会。

微信群让我和战友们免去了路途奔波和人员聚集，大家借助网络平台踊跃发表语音、文字、图片、视频等，既充分表达了对军旅生涯的深切怀念，又确保了疫情期间的安全。

董葭、何志荣、王开林、樊琳琦、何先锋、邓明、匡龙跃、申进明等战友告诉我，50年后的绵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的“五栋楼”因为陈旧危化而被拆除，一座壮丽的城市在阳光照耀下栩栩生辉。伴随改革开放的脚步，绵阳已发展成四川省第二大城市，党中央、国务院批准建设的我国唯一的科技城，重要的国防科研和电子工业生产基地，成都平原城市群北部中心城市，成渝经济圈七大区域中心之一，并获得联合国改善人居环境最佳范例奖（迪拜奖）等殊荣。由此我想到，绵阳的崭新面貌折射出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的坚强守护，也凝结着无数退役军人的忠诚和努力！

绵阳新貌（董葭、陈一农等供图）

这次纪念会虽说是借助网络平台召开，但依然显得正规有序。

上午十点，我和众多战友登录互联网，在威武雄壮的《人民军队忠于党》《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我是一个兵》的乐曲声中，分别从绵阳、广元、成都、攀枝花、米易、威海、北京、长沙、北海、三亚等地进入“会场”。

战友们已是“奔七”之人，有的已年过古稀。虽然霜雪爬过了我们的鬓角，岁月的刻刀在我们面额上留下道道细痕，但透过张张笑脸，我们彼此仍能看到当年整装待发热血男儿的阳刚之气！

我们在微信群平台上回首50年前应征入伍的激动情景，叙说英雄部队的丰功伟绩，畅谈各自在人民军队“大学校”里经受洗礼的耐读故事，感觉青春的火焰再度点燃！

一面耀眼夺目的“红一师”军旗，让这次网上纪念会显得格外庄重。

“红一师”军旗

一部报道党中央、中央军委最高领导人视察“红一师”机关和“大功三连”的新闻纪录片，令我和战友们倍受鼓舞。

陈一农战友率先打开了纪念会的话匣：“我们参军北上，往事历历在目。当年的青年少年现今的老汉，仍然是热血男儿！50年白驹过隙，大家珍惜战友情，是因为我们不图功利，只为精忠报国！为当兵的战友情喝采！”

在部队两次荣立三等功的张步科战友道出心声：“参军是我一生中的莫大光荣。心有军魂，脚下有根。人民军队培养了我，军旅生涯让我永世难忘！”

在部队两次荣立三等功的张克明战友作打油诗一首：“半个世纪前，祖国有召唤。蜀中小青年，参军戍边关。不怕苦和累，部队勇磨炼。爬冰又卧雪，塞外威风显。退伍不褪色，为民再奉献。军中事难忘，战友情不减。而今再相逢，抒怀网络间。愿君多保重，友谊至永远！”

在四次荣立大功闻名全军的“大功三连”摸爬滚打过的战友刘蜀泉、陈开健发言：“老前辈们大无畏革命英雄主义气概和优良作风，永远激励我们前进！”

大功三连官兵列队

成甲庆战友向大伙儿提议：“让我们一起向军旗敬礼！”

何志荣战友抒怀：“把青春献给了军营，让生命注入了军魂。青春无悔，人生无悔！”

李晋雅战友感慨万千：“我坚信，红一师精神一定会代代相传！”

陶洪生战友发表感言：“入伍五十年，军魂永不变！”

刘宁战友发来一首久违的歌曲：“手握一杆钢枪，身披万道霞光。我守卫在边防线上，为我们伟大祖国站岗……”

陈金泉战友填词一首：

行香子·一壶老酒

源自悠悠，藏之久久，一壶老酒岁月稠。霸上风云，数载春秋，难忘那味，藏甘甜，蕴乡愁。

围炉邀箸，月滿东楼，五十年后话风流。尊声战友，再进一筹。今生何恋，万斛珠，千金裘。

王映辉战友转发了佚名创作的充满正能量的顺口溜《我还是个兵》。

《我还是个兵》

太原、临汾、晋中、阳泉、侯马、大同、张家口、宣化、北京、天津、石家庄、唐山、秦皇岛、承德、滦县、衡水、冀州、保定、邢台、邯郸、郑州、南阳、武汉、宜昌、秭归、十堰、徐州、邳州、芜湖、苏州、上海等地近200名“红一师”战友向本次网上纪念会发来了贺信贺词。

田银海战友从郑州发来的书法作品

魏从余战友从苏州发来的书法作品

我和战友们各自在家中举起酒杯，共同祝愿伟大祖国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祝福人民军队在党的领导下走向新辉煌！

国防服役纪念章

写于2020年12月28日

作者简介

袁征，男，1955年生于北京，祖籍四川阆中，现居成都。曾在共青团、国有企业、公安、政府、法院、检察院系统工作，退休前为四川省人民检察院副巡视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解放军报、战友报、河北日报、河北人民广播电台、四川日报、澎湃政务、封面新闻、四川机关党建网、晚霞杂志、四川省情网、方志四川、四川审判、四川检察等媒体。帮助父亲袁学邦（老红军）整理的《岁月的追思》一书于2004年3月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撰写的个人回忆录《我的军旅生活》于2019年1月由四川大学出版社出版。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袁 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