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江号子，乡音绝唱

——一个时代的历史见证

刁觉民 李德富

在美丽富饶的天府大地上，有一条美丽的大江，她起自三江聚首的金堂赵镇，再从古城泸州汇入滔滔长江。这条大江长达千里以上，她的名字叫沱江。

沱江五凤溪段风光（蓬州闲士 摄）

在那陆路交通艰难而漫长岁月，沱江水运就成了川西运输的动脉！

于是乎，沱江船运日渐兴盛，船家文化日渐繁荣！

就是这博大精深的船家文化，孕育出了“沱江号子”这朵美丽的奇葩。

2015年9月，四川音乐学院与金堂县五凤镇同台在第五届中国成都国际非遗节表演《沱江号子》（刁觉民 摄）

其实，“沱江号子”就是沱江船工的劳动号子。千里沱江上的船工纤夫，让号子，统一他们行船拉纤的步调；让号子，激起他们抢滩涉险的英豪。

谁也不会否认，“沱江号子”是一种文化。它那或激越，或绵婉的音韵，它那包罗万象的唱词，它那紧贴情景的号子类型，形式是那样的完美，内涵是那样的深沉。

听吧，“打河号子”，气势磅礴，聚力凝神。“数板号子”，字沉句稳，步如千钧。“倒板号子”急促有力，奋力血拼。“撸号子”挣滩成功，绵婉抒情。

闯滩（刁觉民 摄）

如此美妙的唱腔，为何牵动船帆徜徉。

这，似乎是船工们的呐喊，中流击水的英豪：

《十月怀胎》催人泪下；沿途风光即景抒情，山水旖旎；世态炎凉，述说着船工的辛酸；戏文演义唱尽才子佳人，帝王将相，市井凡夫，乱世草莽……

出港前的检查（刁觉民 摄）

字字血泪的号子声各得其妙：行船启航时，纤夫们凝聚意气，一声“打河号子”震撼码头河滩；准备冲滩，激发锐气，激越的“倒板号子”高亢激昂；挣滩徒中，劲足气盛，步调一致，音韵悠长的“数板号子” 声情并茂；挣滩成功，舒缓轻松，抒发船工心情的“橹号子” 惬意绵绵，浪遏飞舟。

金堂县五凤镇沱江码头风景（刁觉民 摄）

打河时，急顿有致；飞河时，气凝神光；投水时，声聚千钧；数板时，声调铿锵；橹号子轻松喜悦，婉转悠扬……

其律韵动人，音调粗犷。而不同的号子，既叙古话今，又鼓劲提神，既号令纤夫，又号令驾长。船工们靠号子激人昂扬，险滩急流，凭此横闯。

脚蹬手爬的艰辛（刁觉民 摄）

千里沱江，浩浩荡荡，流域所在，富庶之乡。传承千载的沱江号子，以磅礴气势，深沉韵律，丰富内涵，彰显了沱江水运事业的繁荣，船工抢滩涉险的惊心动魄以及艰辛。它反映了沱江流域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风俗和自然风光，也是探究流域历史变迁、社会变革的活化石。

码头上的纤夫（刁觉民摄）

在陆路交通不发达的时代，内江的糖、自贡的盐，都经水路从五凤码头送往成都，成都的日用百货则经小东路从五凤码头运往川东，因此留下民谣：五凤溪，一张帆，要装成都半城盐；五凤溪，一摇桨，要装成都半城糖。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陆路交通、航空事业的发展，这粗犷激昂、悠扬绵婉的民间音乐，即将成为千年绝唱，成为人们脑海中的不灭的印象。

《沱江号子》情景剧登上第四届中国成都国际非遗节舞台（左三为肖云富，吴顺益 摄）

附：1. 沱江号子传承世系表

    2．收集整理的部分“沱江号子”

1沱江号子传承世系表

2收录整理的部分沱江号子词

一、沱江险滩

沱江滩多路又险，最恶要数三皇滩，

走马滩我都不怕，只怕灶火钻qia qia。

马尿滩险是门槛，上水纤藤容易断。

峡马纤路不好走，水浅要数清溪口。

几句白话随风散，我说白话来拉纤。

沱江纤夫参加国际非遗节（刁觉民摄）

二、英雄草莽

桃园闪出了将三元，刘备手持双股剑，

关云长手拿偃月寒，张飞本色是猛将，

大吼一声扶将鞭，一人难接三人战。

 面对滚滚的江水，老船工肖云富还是忍不住吼一两声（刁觉民 摄）

三

不说白来就说白，船舟借伞是白色。

过府吊孝秦小姐，借尸还魂梅秋月。

吕茂亚赶斋时运孬，撵不上斋饭好造孽。

重金为的是苏三姐，查室妻为的八少爷。

郑元和为的是亚仙姐。

纤绳悠悠聚千钧（吴顺益 摄）

四

你双脚跪在石板上，手拿棒棒捶衣裳，

清水洗，米汤浆，哥子们穿到好长（zhang上声）扬。 

凝视平静的江水，老船工肖云富老人心潮澎湃（刁觉民 摄）

五

妹儿说过的那些话，哥子们拉船脚杆粑（pa阴平） 

六

幺妹不吃红海椒，放都跟你放起了，

看你怎开交。 

七、五凤风土民情

爹妈生下我一尺五，送进学校把书讲读，

读书又怕挨屁股，拿根搭板走江湖。

说江湖，走江湖，这个五凤我都熟，

石梯梯都走得无数，箩篼水一挑挑进屋。

五大庙宇我心有数，那一个高子我又熟。

王爷庙的木船都无数，货物一挑一挑挑进屋。

关圣宫的关羽大刀舞，火神庙年年关粮户，

江西馆外国人都把学校做，南华宫的烧仓米堆满屋。

王爷庙的钟鼓响儿一路，麻雀都不敢立此处。

郭润章（当地地主）吃的公粮都无数，拉一批穷鬼来栽污。

毛家山的梨子要香到重庆府，红糖花生都挑进成都府。

三六九的夜场要闹到五更鼓，生意买卖要赛过成都。 

凝望曾经的岁月。图为老船工肖云富回到昔日的码头（刁觉民摄）

八、戏文演义

唱戏班子上戏台，拉船的号子喊起来，

喊得不好莫见怪，喊得好的你就来，

乱七八糟都不喊，喊个刘备打草鞋，

张飞卖酒又卖菜，关羽挑起豆腐来，

三人桃园来结义，穿一又草鞋拉船来。 

肖云富还时不时到码头走一走，回望当年的岁月（刁觉民 摄）

九、梁山伯与祝英台

一对鸳鸯多相爱，听我说个祝英台，

英台读书要出外，女扮男装上路来，

山伯与她来结伴，柳荫结拜喜心怀。

尼山读书有三载，不知她是女裙钗，

书信传来也奇怪，要与梁兄来分开。

题寻作文他不解，梁兄却在装痴呆，

劝兄托人把媒介，九妹与你分解开。

二人分别缘不在，难分难舍两分开，

英台回家把兄望，她望梁兄早日来。

我家有个小九妹，面貌就像祝英台，

你若早日来访拜，美满姻缘分不开。

英台回家速度快，马家托人下聘来，

有钱有势马员外，儿子就叫马文才，

英台一听心不爱，她在一旁泪悲哀，

婚姻父母作主宰，梁兄不能两和和谐，

山伯祝庄访友爱，才知英台是个女裙钗。

厅堂之上把话摆，咽喉硬硬说出来，

早来三日姻缘在，迟来三日马家抬，

天空降下无情剑，斩断鸳鸯两分开。

山伯一听魂不在，好似钢刀插胸怀

山伯回家病难解，倒卧牙床不起来，

医生治疗药难解，山伯病好就要祝英台。

四九听了对英台讲，英台听了泪悲哀，

四九听了回家摆，与你姑父说开怀。

倘若梁兄命不在，将他南山大路埋，

我若嫁到马家去，一来一往拜坟台，

英台跳进坟台去，变对雀儿飞出来

前面飞的梁山伯，后面飞的祝英台。

马家说来此事怪，人财两空回不来，

媒妁之言把人害，父母包办不应该。

手抄沱江号子词 （刁觉民 供图）

十、四九求药方

四九路上走得忙，他到祝庄求药方，

人心接他厅堂上，见了姑娘泪汪汪。

公爷你家把友访，回家得病倒了床，

茶不思来饭不想，朝日思想祝九娘。

保证姻亲无有望，公爷就此命不长，

英台听得这样讲，铁人为他也心伤。

回转头来把话讲，叫声四九听端详，

姑爷好药无有望，鸳鸯隔了纸一张。

叫我来说药十样，四九你要记心房，

一要东海龙王角，二要龙虾头上浆，

三要千年尘地土，四要万年瓦上霜，

五要阳雀蛋一对，六要马蟥肚内脏，

七要仙山灵芝草，八要蟠桃酒一缸，

九要观音静瓶水，十要王母身上香，

若要有了药十样，梁兄病体得安康。

四九听得悲声放，姑娘这阵病断长，

四九快快回家往，与你夫人来商量，

你若梁兄把命丧，埋在南山大路旁，

我若嫁到马家去，一来一往好烧香，

有灵有验坟张口，二世与你配成双。 

上岸（刁觉民 摄）

十一、教化人

（一）孝顺媳妇

你家有个孝媳妇，端茶送水样样捧，

衣服被盖常清洗，周身穿得又整齐，

每日三餐去送饭，要问口味咸和甜，

冬天天气又冷点，随时给他加衣衫，

热天天气又热点，在外乘凉怕受寒，

年老之人要看管，切莫把他丢一边，

朝朝日日勤快点，得个孝字不一般，

送老归山孝敬满，荣华富贵万万年。 

（二）十月怀胎

人生在世要孝顺，父母恩德似海深，

十月怀胎来抚引，听我从头说分明，

一月怀胎在娘身，一无痛苦二无音，

犹如草头露水样，不知孩儿假和真，

二月怀胎在娘身，娘身耳目阵阵昏，

看来视听有亏损，才知孩儿上了身，

三月怀胎在娘身，娘身四体是病人，

脸上面容渐渐瘦，周身筋骨尽酸疼，

四月怀胎在娘身，百味吃到不称心，

口含酸果无滋味，只想酸梅口内吞，

五月怀胎在娘身，娘怀骄儿费心情，

左分男来右分女，七拱八撬长成人。

母与阎君隔成纸，也算阳间二世人，

孩儿下地哭一声，堂上公婆放了心，

孩儿下地哭两声，心动邻居尽知音，

孩儿下地哭三声，一家大小笑盈盈。

连忙把儿来裹定，幸喜母子未离分，

白日夜晚把儿引，千辛万苦养成人，

世上有些忤逆子，接了女人忘双亲，

堂上父母他不认，黑起脸来不出声，

说他还要把嘴应，鼓起一对牛眼睛，

妻子说话句句应，定有报应在他身，

奉劝君子要孝顺，善有善报在你身，

箴言说到这里定，时间不早赶时辰。

手抄沱江号子词 （刁觉民 供图）

十二、抬丧歌

不怕天冷和太阳大，不怕下雨路上滑，

脚步踩稳走快点，走拢X点赶时间，

四言八句说几点，句句说得孝家欢，

恭贺孝家金满银，全家说话喜笑言，

生意买卖不上算，票子一年翻几翻。

太阳出来照四方，孝家今天在出丧，

前面道路请打扫，抬起丧来才轻巧。

七弯八拐路不平，左右两边要封人，

抬匠脚步要踩稳，孝子送丧后面跟，

走到前面要上坡，上了高坡好歇脚，

抬匠抬到汗水多，出了汗水口又渴，

要口水来止口渴，喝了水来又喊歌。

手抄沱江号子词 （刁觉民 供图）

口述人： 李义双 李义露 肖云富等

收集整理时间： 2014秋——2020年春

作者简介

  刁觉民， 四川省金堂县人，四川省非遗保护协会会员，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理事，成都市历史学会会员，金堂文史委特邀研究员，《天府边城·五凤溪》报执行主编。作品散见《人民日报》《华西都市报》《成都日报》《现代艺术》《巴蜀史志》等报刊及“方志四川”等新媒体。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刁觉民 李德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