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刘弄潮(28):阴晴圆缺(下)

吴再洪

1953年3月6日,刘弄潮的小女儿出生。在此之前的1950年9月10日,他们曾有过一个女儿,名丹华,取“红色中华”之意。遗憾的是,丽火在怀这个胎儿时,每天都要加班至深夜,在身体极度衰弱下,也仍坚持工作,致使胎儿发育受损,导致先天性心脏病,出生一个多月就夭折于襁褓之中。为纪念这颗过早就匆匆陨落的小星星,哀痛中的丽火,曾写下这样一首小诗,以寄哀思:

失去的星

我爱茫然的对着夜的天庭,

蓝空中闪耀着满天的星辰。

我不住地在空中搜索,

仔细寻求我底那一颗失去的星。

你的降生给予我无限的希望,

新儿童将在新中国的哺育里健壮的成长!

可是这不过是悲喜交集的春梦一场,

徒然给了我一段痛苦的回想。

我知道你已像流星一样的飞逝,

我知道你已安眠在寂寥的荒原。

可是我要让你永远活着,

永远在我的工作和学习中活耀!

丹华,我们亲爱的唯一的女儿,

安息吧!

静静的安息吧!

你永远活在爸爸、妈妈和哥哥的心里!

1950-11-18夜

失去华儿后一星期

正是因为曾失落过一个宝贵的小生命,刘弄潮夫妇对于这个新生的女儿格外珍爱。一辈子信奉唯物主义的刘弄潮,在给爱女取名字时,不禁带了那么一点点“唯心”的色彩。他坚持从丽火的名字中“借”过一个“丽”字,给女儿起名“丹丽”。一层意思是赤旗的世界无比壮丽,二层意思指自己有个美丽如牡丹的女儿,第三层意思则暗喻母亲对女儿的护佑。

丹丽出生一周后,丽火母女出院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大理石紫檀雕花八仙桌上,醒目地放置着那个刘弄潮格外珍惜的、直径一尺多、烧制着“万寿无疆”字样的清代大瓷盘里,装满了染得红彤彤的煮鸡蛋。保姆笑着告诉丽火,这是刘弄潮前一天晚上不许别人插手帮忙,自己亲手煮了60个鸡蛋,又用毛笔蘸着红墨水,一个一个仔细涂成的红鸡蛋。是专门为款待前来探望他的小千金的友人而精心准备的。

第二天,刘弄潮兴致勃勃地从北京琉璃厂古玩街,抱回一个高约两尺的大樟木盒,双层的锦盒里,装着一个精美华贵的古董瓷瓶,他高兴地说笑道:“女儿是我的无价之宝,将来我的女儿,就抱着这个宝瓶出嫁!”在其后几十年间,那尊凝结着深沉父爱的珍贵、易碎的花瓶,跟随着刘家颠沛流离,被女儿视作至珍至爱的至宝精心收藏着。

两个聪明的儿子,一个美丽的女儿,撑起了一个快乐完美的幸福之家。刘弄潮和丽火对于生活如此慷慨的厚赠,充满感恩、欣慰与自豪。

丹岭从六一幼儿园被保送进北京育才小学,住校就读。毕业后,又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北京名校男四中。聪明勤奋而活跃的他,品学兼优是少先队干部、班干部、三好学生,不仅学习好,政治表现好,他的兴趣爱好也十分广泛,集邮、游泳、滑冰、乒乓、足球都很在行。他曾在北京市少年业余体校训练多年,具有良好的体魄。这一切的优秀,使他在同学中的威信很高,而他也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上,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做得更好。

一个周末,学校组织学生步行到很远的郊外北京农业机械学院,参观高教部举办的“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展览会”,展览会会务工作的负责人正是丽火。学生们参观完毕,丽火的同事们挽留丹岭留下观看晚会,然后乘部里的班车进城回家。老师考虑到他在半个月前因踢足球伤了左腿,来的路上已一瘸一拐,就同意他不必与同学们一道列队返校,但丹岭执意要带伤与同学们一道走。他说:我跟大家一起来的,也得一起走回去。他们出发十几分钟后,正巧部里的通讯员小申要骑摩托进城送信。小申追上前进中的队伍,看到丹岭的腿更瘸了,不由分说就要载他走,大家也催他先行。丹岭却严肃地说:“小申叔叔,我决不上你的车,我一定要和同学们一起走回学校。”一件小事,映照出这个倔强、律己的少年一颗清澈的心。

以高分考入著名的北京市第二实验小学的丹涯,聪明又淘气,给老师们留下深刻印象。以至在40多年后,教了一辈子书、有过数不清学生的他的班主任阎嘉浦老师,还对这个学生念念不忘。阎老师津津乐道地向丹涯的儿子笑谈往事:

一次,第二天就要大考,其他同学都在紧张复习,丹涯和另外两个学生却还在自习课上嬉戏玩笑。阎老师当即把三个淘气包儿唤到教室后排罚站,并随口说一句:“你们仨,谁能保证明天考俩100分,就别往这儿站,可以回家去。”三个孩子一听,有俩伸伸舌头低下了小脑瓜儿。唯有丹涯听了这话,大眼睛一转,冲着阎老师咧嘴儿一乐,二话没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拎起书包就大大方方扬长而去,把个阎老师楞在了当场!第二天,他真就拿了两个100分。同学们都佩服得不得了,阎老师也越发器重这个聪明而有个性的倔小子。还有趣的是语文课的吴老师,在教“英俊”这个词时,突然点名叫起丹涯,对全班同学说:“咱们班的刘丹涯,就长得很‘英俊’。明白这个词意了吧!”

丹丽活泼可爱,是全家人的宠儿,刘弄潮特别宠爱这个小女儿,丹丽两三岁了,他常常抓着女儿的小手,让女儿一只脚站在自己肩上,一只脚翘得高高直直的,说是“金鸡独立”,要让她跳芭蕾舞。他常常自豪地对友人们夸赞:“我的小女儿,是我最珍爱的掌上明珠,是我的无价之宝!”

两个哥哥对小妹迁就喜爱,三兄妹感情笃深。一次,丽火带着两岁多的丹丽去参加丹涯幼儿园的联欢会。小朋友、老师和家长在操场上围成大圈儿,观看各班的表演。丹涯班表演的是儿童剧《团结一致战胜大灰狼》,虎头虎脑的丹涯,在剧中扮演大灰狼。当剧情接近尾声,演到小动物们团结一致,共同围打大灰狼的情节时,只见一个梳着两支羊角冲天辫儿的小妞妞,一叠声儿地大叫着:“不许打我哥哥!不许打我哥哥!”蹒跚着冲进场内。她气呼呼地用力推开围着大灰狼的小动物们,扑上去搂住大灰狼。由于来得太突然,场上的小演员全都楞住了。丹涯先是一怔,待看清楚冲上来搭救自己的竟是小妹时,立刻连声喊:“小妹,我没事儿!他们没真打我,我们在演戏!”观众们对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先是莫名其妙,继而,扬起欢笑与掌声。

平日,刘弄潮夫妇忙于各自工作,家务一概放心地交由保姆打理。节假日,即使再忙,也要抽时间陪伴在孩子们身边。为提升他们的综合文化素养,培养他们高雅的兴趣爱好,几乎每个周末晚上,都要带他们去观赏各类艺术演出。而且,舍得花钱让孩子们接受最经典的艺术熏陶。如1952年和1959年,世界级芭蕾舞大师乌兰诺娃两次率前苏联大剧院芭蕾舞团访华,丽火都带着孩子们去观看由她主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仙女们》和《天鹅之死》,让孩子们领略艺术令人震撼的绝美。对于国粹——京剧,为培养孩子们的兴趣及欣赏力,刘弄潮夫妇更是经常带着儿女去反复观看中国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大师梅兰芳的《穆桂英挂帅》《贵妃醉酒》,赵青主演的《宝莲灯》等剧目。当年幼小的丹岭,特别为梅兰芳先生瑰丽的风采所震撼,他曾情不自禁地离开座位走到乐池边,伏在栏杆上看至落幕还舍不得离去,一再说:“这个阿姨真漂亮,我还要看她演的戏!”当时,首都话剧舞台非常活跃,充满艺术活力的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和北京儿童艺术剧院,不断推出新的剧目,如《日出》《雷雨》《骆驼祥子》《龙须沟》《柯山红日》《以革命的名义》《马兰花》等,他们一家几乎场场不落。每有新场歌剧、音乐会、杂技、画展、花展等各种艺术、美术活动,刘弄潮和丽火都兴致盎然地带孩子们去欣赏。

乌兰诺娃饰演《天鹅湖》中善良美丽的公主奥杰塔

周日,往往阖家游览北京的名胜古迹。北海泛舟,景山登高;回音壁录下欢声,昆明湖映照身影;来今雨轩的袅袅茶香里,飘飞出一家人悠悠的遐想;莫斯科餐厅的异域佳肴中,品尝出一家人浓浓的亲情。

暑假,他们带孩子们去青岛、大连、北戴河等地游览,让孩子们观赏祖国壮美的山河,领略大自然的神奇。

刘弄潮喜欢搜集古玩。他常常带着两个儿子去逛北京琉璃厂古旧书铺、字画店,去当时十分活跃的旧货市场“淘宝”。每每购得有收藏价值的古董字画,父子三人便乐不可支。刘弄潮在教儿子们欣赏把玩这些藏品时,会寻找许多相关史料,尽可能丰富他们的知识,引发他们的情趣。后来,两个儿子都传承了这方面的爱好,在收藏上硕果颇丰。在孩子们眼中,刘弄潮是慈爱的父亲,是博学的师长,更是信赖相知的朋友。

北京琉璃厂文化街

刘弄潮和丽火,就是在与孩子们谈天说地纵论古今中,陶冶着他们丰富的性情,塑造着他们完备的人格;培养他们习惯于运用理性的思维方式,教导他们成为只服从于真理的正直的人。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吴再洪,曾用名吴再红,四川新都人,1981年考入四川大学哲学系,1984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85年7月毕业于四川大学哲学系,获哲学学士学位,放弃留校机会申请到核试验基地工作,2004年转业回乡。曾任基地政治部宣传处长、气象总站政委、试验工程技术部气象研究室政委、靶场部气象研究室政委。出版有《采菊东篱下》《为什么要学哲学》等专著。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吴再洪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