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安旧时行帮民俗

沈仲子

清初,县外民众移民到蓬安定居,同一属籍的大多都会捐资入会,置办会产,在县城及大的场镇建会馆。会馆作为联络乡谊的场所,在蓬安修建的数量较多,著名的会馆有湖广会馆禹王宫、江西会馆万寿宫、福建会馆天后宫等。

清代道光、咸丰年间,随着社会生产的全面恢复,为减少行业内外纠纷,提升行业社会名声地位,各行业慢慢建立。行会组织,俗称“帮会”“行帮”。会众要交纳会金,推举会首(亦称帮董),制定行规,协商业务,解决纠纷。行会组织还会举办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动,而这些祭祀活动,多借用宫观寺庙举办。

行规亦称帮规,是一些约定俗成的行帮内的规定。如严格上下尊卑之分和遵守相关礼仪,尊敬师傅、前辈,不做有损本行帮利益与名声的事。经济往来上,严格遵守“买卖公平、价格公道、钱足秤够、老少无欺”“不准割靴戴帽”①等。

民国时期,遇到较大的天旱、水涝等灾害时,蓬安县政府都会给周口商会划拨一定的捐款额。这些分派下来的款项,商会就必须通过帮会或同业公会,分摊到各商铺或从业人员。而各行帮每次分摊份额的多少,行帮内分配是否公平合理,就成了具体需要解决的问题。这时,会首的人选就显得十分重要。会首的要求有两个:一要有一定社会名望并有社会担当,二要正直公道。周子古镇各帮会的会首,多是以“仁义”为标榜的袍哥人物。

蓬安县睦坝镇田园风光(刘永红摄,图片来源:蓬安县人民政府 )

一、财神会

每年农历三月十五与七月二十二日,位于周口镇下河街的万寿宫都要举办财神会。全镇大小商铺都要来参加财神会。财神会仪式隆重,单是碗口粗的特制大蜡烛就有12对。会餐设在万寿宫,财神会还会邀请州县主管商务官员莅临,以彰其势。而缴会费不到一定标准,便没有参会祭祀、入席聚餐的资格。商人一为面子,二为人脉,三为事业发展,都会按时缴纳会资,参与其事。

万寿宫经手操办的财神会会产也十分丰厚,最盛时有田产上百亩,街铺民房数十间,还有放“敲敲利”(即高利贷)的银钱若干。主持操办财神会的江西商人们,也抱着与湖广人士主持操办的州城城隍庙会一决高下的竞争心态,全力以赴操办财神会。财神会兴盛时,与相如故城城隍庙会的盛况不相上下。

江西籍财团在清末的锦屏、周口两地的公共建设上出资颇丰。但不幸的是,人丁不旺。周口财神会急剧衰落直至停办,具体原因也比较复杂:一是江西财团的衰败;二是军阀势力与国民政府不断提收会产;三是其他非江西籍移民的迅速崛起与强势介入商业活动,并占据了上风。1928年,罗泽洲借修建蓬安至营山公路之名,提取全县财神会会产,充作军饷。杨森部驻蓬安时,借口兴办公益事业和筹措部队饷银,大量拍卖财神会产业,卷走银洋约万元。1933年中央军入川之后,借口兴办乡村学校(即普及国民小学),没收财神会产业。经此数番折腾,至20世纪30年代初,财神会会产荡然无存,周口商会主导权也全部脱离了江西籍财团的掌控,兴盛一时的财神会全面停办。

二、王爷会

周口船运业最盛时,舟船停泊,上至大坟湾(今嘉陵江一桥下面的“船厂湾”),经财神楼一直到冯家垭口,大小舟船近千艘。嘉陵江滩多水急:涨洪水时,水急浪险;枯水时,滩险流湍。若掌舵者对水情不熟或应变有误,或船上摇橹的与岸上拉纤的配合协调不到位,都会引发船损人亡的事故。

在科学尚未昌明的时代,人们多把船运安全寄托在神灵庇佑上。民间把镇江王爷看作是嘉陵江水运的保护神。1949年前,周口临嘉陵江处(今“神龙泉”上方)建有王爷庙。庙内供有镇江王爷神像。每逢嘉陵江洪水涨到一定程度,周口船帮出面,在王爷庙举行祀神、祭江等仪式,以祈求洪水平安过境。周口船只若装货启程,或上航广元,或下行重庆,则船主必备香帛祭品,前往王爷庙虔诚拜祀,祈求神灵庇护,祈求行船平安无风险事故,并许下心愿,若平安返回故里,必要上庙按规还愿。此外,过路的船只,如武胜上行广元,苍溪下行重庆,途中遇有不祥事故或苗头者,亦多选在周口王爷庙上香许愿,以保平安。

凡在周口启程的船户,除自发上庙祭拜、许愿、还愿外,还需上缴运费的百分之一左右,充作船帮日常经费。凡载货船只运货经过,亦须酌情捐资存庙充作会资。

周口船帮每年农历六月初六要举办王爷会,船帮会组织祀神、唱大戏、聚餐等活动。届时,不论本埠外港的船主船工,均可参加祀神、会餐,参会者通常约三五百人。王爷会最盛时,达到了一二百桌的规模。当时船户膜拜神灵,祈神庇佑船运安全无事故、财运亨通。他们缴纳会资,按数还愿,并无一丝怨言或抵触情绪。这也是王爷会十分兴旺的原因。

三、雷祖会

雷祖,即道教中的雷祖天尊,蓬安民间俗称之为“雷祖大帝”。龙角山顶建有雷祖庙,规模宏大,为三进大庙,内殿供雷祖神像。雷祖是汉族神话中主管打雷的神。民间把雷神的生日定在农历六月二十四日,这一天要举行祭祀仪式。1949年前,周子古镇举办雷祖会有两个组织,其中之一是擂米帮行业组织。

20世纪40年代,周口常住居民近千户。这些居民加上过往客商、船工等流动人口,人口总数达四五千。古镇平均每天消耗大米5000斤左右,每年输出南充、重庆等地大米数百万斤。而这些大米的加工,全凭擂子、吊筛、手碾等方式人工操作,故当时周口加工大米的擂米业十分兴旺发达。从事擂米业的商户有20余家,从业者约300人,人称“擂米帮”。擂米帮会首杨立是擂米业的大业主,雇请工人达七八十人。杨立又是当时周口杨姓大户名人之一,还是义字袍哥首领。

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擂米帮要举办雷祖会,除由会首备办三牲祭品及香烛纸帛等物品外,还要组织所有擂米业主与工人进香拜庙。中午大家一起享用一顿颇为丰盛的会餐筵席。会餐有时由会长杨立请厨师在自己家中操办,有时交由饭店举办。除参会聚餐外,有的业主下午还放半天假,不扣米工的工钱。其实,免费会餐的钱是从工人每月扣的份子钱里出的,会期不扣工钱。但会期前后,业主们都会想法让工人们加班加点赶出来。这样一来,业主落得好名声,会首也落下不少好处,工人则难得地享用一次“打牙祭”与休闲娱乐日子,各得其所。参会聚餐者主要是常年性的擂米工,一些临时从业者由于份子钱没扣足3个月,因此不能参与。

周口经营旅、食、面茶及米粮业的亦举办雷祖会,会前这些人推举出办会首事。首事根据比例向各铺筹资,会期头一晚,查街头(更夫)要沿街鸣锣传呼:“明日雷祖之期,各整衣帽齐备,朝贺雷祖大帝,以保閤场清洁平安。”办雷祖会还专门特制碗口粗大蜡烛及三牲等祭品。会期当日,参会者抬蜡烛、三牲到周口龙角山雷祖庙去祭祀,声势颇大,但不会餐。

四、张爷会

民国时期,周口从事屠宰业者约有三四十人。张爷会是屠宰工人的行会,俗称“屠宰帮”或“屠帮”。因张飞曾杀猪卖肉,故被屠宰帮尊崇为祖师爷。每年农历六月十三日,屠宰帮都会办张爷会,亦名“屠帮会”。周口旧时无专门的张爷庙,屠帮只能在武圣庙祭祀。武圣宫是祭祀关羽的祠庙,故叫武庙,以与文庙祭孔圣相配,又因周口镇无文庙,故称“武圣宫”。武圣宫左廊配享昭烈(刘备)神像,右廊配享汉桓侯(即张飞)神像,祭祀者便将武圣宫尊为“张爷庙”。

张爷会的会餐中特有“炒腰花”一道菜,屠帮会也因此又被人们称为“腰子会”。到会者一般约三四十人。参会者除帮内成员,还有一些帮外人员。屠帮还会特别约请包厘金(收屠宰税)的来参加,并尊其上座,待为贵宾。屠帮会求包厘金的减让几只猪的税款,以作办会经费。

五、中元会

中元会是力行帮举办的,力行帮是力行工人行会。他们尊崇《水浒传》中的神行太保戴宗,以其健步如飞、日行八百里,与力行帮差使相近之故。

力行帮又分为上力行帮、下力行帮。

下力行帮集中在周口下河街,成员多是贫苦市民,大约二三十人。下力行帮总揽码头货物的装卸搬运,加帮入会者要缴会资黄谷一石(约300斤)。他们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举办“中元会”,又被讥称为“死人会”。除帮内成员,还会酌请一些业主及较有名望且处事较公道的士绅参会、会餐,以便提出一些增加力钱之类的要求。会期不祀神,当晚烧纸帛祭祀已故会首和工友。

上力行帮集中于磨子街一带,成员多是清溪等乡村的贫苦农民,农忙人少,农闲人多。他们主要往来于营山、渠县、蓬安之间,为客商担运货物。所办的会期不定,亦不祭祀神灵,仅聚餐烧纸帛而已。

六、老君会

镔铁帮为金、银、铜、铁、锡五金业工人的行会组织,因其中从事铁业者居多,故称。该帮尊崇太上老君,因为老君八卦炉炼丹是锻炼五金的鼻祖。每年农历二月十五日,镔铁帮在周口老君庙(约在今自来水厂下方右侧)办会,祭祀神灵并会餐,人称“老君会”。参会者约三四十人。不论到会与否,镔铁帮成员均要凑半斤菜油钱,作为敬神香资。

七、鲁班会

木作帮为木作、石作、泥水等建修工人的行会组织,因其中从事木业者居多,亦称“鲁班会”。该帮尊崇鲁班,将鲁班奉为木作、石作、泥水等行帮的祖师爷。每年农历五月初七,木作帮在寿福殿(在磨子街现德仁医院处)举办“鲁班会”。不论师徒,每人缴一天的工钱(约1升米)作为会资,即可参会。参会者约三四十人。鲁班会除祭祀神灵并会餐,还要请唱木偶戏一天。

八、华光会

油作帮是榨油工人的行会组织。该行帮崇奉火神华光大帝,华光大帝又称“五显华光大帝”“华光尊皇”“灵官马元帅”等,是道教护法四圣之一,因生有三只眼,故俗称为“马王爷三只眼”。农历九月二十八日是华光大帝的生辰,每年这一天,油作帮都在周口古镇的武圣宫举办“华光会”,祀神聚会。参会者一般三十人左右。帮内每人自筹菜油半罐(约2.5千克)。有时,油作帮亦会邀请个别油坊业主参加。

榨油者如在“自筹(外带)”菜油时,不幸被油坊业主发现,便就可借机邀其参会,以化解误会,规避纠纷。

九、杜康会

煮酒帮为酿酒师傅的行会组织。煮酒帮尊崇“酒圣”杜康。烤酒作坊不论大小,均供有杜康神像。每年农历六月初六,煮酒帮举办“杜康会”,参会者约三十人。煮酒帮还会邀请卖酒曲的出双份会资参加。杜康会举办地点,一般选在思想较开明、为人较豁达的业主家,若能协调落实,则祀神、聚餐均在业主家举行,并恭请该业主甚至全家参与会餐。若是未能联系落实好业主场所,杜康会便改在酒店聚餐,祭祀则由成员各自在酒坊内杜康神像前进行。

十、轩辕会

裁缝帮为裁缝的行会组织。裁缝帮尊崇轩辕大帝,是因为轩辕大帝制衣裳的缘故。每年农历九月初九日,裁缝帮要在武圣宫举办轩辕会。周口城乡从事缝纫业的,不论师徒,按人凑资。裁缝帮祭祀神灵并会餐,参会者约三四十人。如遇不办会之年,成员亦须各出香钱若干,用于祭祀和给轩辕菩萨穿金之用。

以上行会,20世纪50年代起均自行停办。

【注释】

①割靴:指以不正当方式,抢夺其他同行的业务;戴帽:指以不正当的方式给同行增加业务难度,如虚冒或虚减承包工价。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沈仲子

供稿:蓬安县县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