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妈妈洗衣服的那条河

吴永丽

从我能记事起就知道离我家不远处有条河，这条河就在离我家半里路的珠市街旁边。因为我家住东门，所以那时大人们都称这条河为东门大河。92年后人们统称这整条河为“府南河”，其实准确的称谓应该是“锦江”。我知道的东门大河只是其中的一小段。
      在珠市街背后还有一道几层楼高的城墙，这城墙因为年代久远了，逐渐坍塌成了一个长长的山坡。山坡上长了些野草和不知名的植物。但是大人们还是称它为城墙。院里和街上的儿童、少年们经常会三五成群地跑到山坡上去玩耍。记得那时已经上小学的哥哥曾经在城墙上捉到了一条蛇，用父亲钓鱼时用的笆篓装回家，母亲看见吓得“花容失色”，立即叮嘱哥哥:”赶紧拿到城墙上去放了！”。
     我们家住在府河内，虽然十家大院里有水井，但是母亲洗衣服更愿意端着满盆的脏衣服到河边洗。母亲到河边洗衣服时我们几兄妹有时候会跟着去。母亲将衣服铺在大大的鹅卵石上抹肥皂，然后在上面搓洗，然后用洗衣棍反复捶打，捶打几下就将衣服放在河水里上下拎几下，然后继续捶打，反反复复几次，一会儿一件衣服就洗干净了。河滩上人少的时候，母亲用洗衣棍捶打衣服的声音还会在河滩上形成回音，“啪、啪、啪……”，那声音清脆中带着些许的沉闷，一下又一下，传到很远，响彻了长长的河谷。
     母亲洗衣服的时间，我们几兄妹就在河边玩耍，捡好看的鹅卵石子儿，夏天在河边踩水、奔跑、嬉戏、看奔流的河水，看大人用渔网网鱼的过程，看在河里贪凉戏水、游泳的人们。
     那时的东门大河河水清澈，河边没有围栏，从东门大桥的侧面马路边沿着逐渐有鹅卵石、斜斜的河岸就到了清清的河水旁。河床一般占整个河面有五分之二，到了雨季河水就逐渐往上涨，有一次因为涨大水，河水溢出了岸，我家那条街也淌起了水。那时我还没到读小学一年级的年龄。
     随着人口急剧地增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那条河的河岸住满了沿河的住户。我有一个同事她们家八口人就住在东门大河边只有五十几平方的平房里。河边的房子大多是卯榫结构的木屋，低矮的房子墙壁都是用竹编的篱笆隔断，然后在篱笆上敷上混合了草节、石灰的泥巴，最后用石灰水刷白墙面。当然还有搭建的简易房，有些简易房因为就地形或者犄角旮旯拼接而搭建的，所以七横八竖的建筑显得很凌乱。那时沿河没有高大的府邸，都是低矮的房子。沿河有无数的排水沟将人们的生活污水排向河里，还有沿河的开餐馆的污水都流向这条河。因为日积月累，在我长大成年时，河水已经污秽不堪。母亲也早就不到那里洗衣服了。那时沿河高高低低、七歪八斜的房子已经破旧得就像一个器官有些衰竭的病人，衰弱且无力地耷拉在那里，生体日渐衰弱，病情日渐恶化，什么时候身体出现更危险的状况无人知晓。
     1994年，政府开始整治府南河，拆迁了所有沿河而居的居民房和商家的商铺，杜绝了一切污染源，加深和加宽了河床，河岸也修起了栏杆。就此沿河破败不堪的景象销声匿迹。
     2018年七中旬，因为有一个常年居住在上海的同事回成都，所以几个同事在几天前就订好了时间在致民路“老厨子”餐厅聚会、吃饭。那天却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但同事和家属们十来个人都如约而至，没有人因为这场大雨而爽约。有一个同事是沿河而来的，她告诉我们:”府南河的水都快溢上岸了”。我们听了都面面相觑，我心里立即沉重起来，不知道这洪水肆虐到什么程度，会造成什么后果?可很快就被大家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淹没了担心。吃过晚饭后，雨已经停了。大家叙旧了一会，相约到附近的府南河边走走再分别，上午来时下车踩到的几公分深的积水也早已没了踪迹。这时河边散步的人们三三两两多了起来，河水也降到了栏杆下。陡然想起儿时因为洪水导致街上被淹的情景，那时被淹的街道上，洪水在街上停留时间是以天计算的，不像此时，雨停了，雨水也在路面上销声匿迹了。那时的排水系统一般都是用砖砌的沟，在沟上面盖上石板，和今天的排水系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府南河经受住了五十年难遇的、连续许多天暴雨形成的洪水袭击，没有任何地方决堤，安然无恙。
     几十年的时光，从孩提时代看见河水的清澈，到青春时期眼见河水的浑浊，再到今天看见逐渐清澈的河水泛着绿色的光，还有沿河两岸不同的园林设计而产生的绿化环境，河面和河滩越来越多飞翔和栖息的鸟儿告诉人们:这里的生态环境逐渐趋于越来越好的状态。沿河四季绿绿葱葱，一年四季花开不断。特别是到了绚烂的春天，不用远足，这条延绵一百零二点九公里的河岸百花争艳，足以让人领略到春意盎然。印象最深的是每到初春时节，府南河五丁桥路段的红梅一大片开得红艳艳的，那鲜艳的红色仿佛已经将冬的寒冷温暖地化开，春天的气息迎面而来。夜幕降临，两岸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着，将府南河的夜晚妆点得华丽而宁静。
     因为住家的地理位置的原因，现在我还会时常途径东门大桥，有时也还会不经意侧头往母亲曾经在河边洗衣服的地方看看，眼前的景象有时会幻化成那阳光明媚的午后，那河滩，母亲洗衣服的身影，还有河边嬉戏的兄妹们。
        这情景是我认识这条河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