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名人】蔡东洲：影响中国历法两千年的落下闳
本文载《巴蜀史志》2020年第5期“四川历史名人”专刊
蔡东洲:影响中国历法两千年的落下闳
《巴蜀史志》编辑部 考拉看看
农业是中国古代的命脉，而历法则是牵引命脉的绳索。中国最古老的历法，至今已有4000多年历史。在漫长的农业社会时代，历法经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演变，才不断走向丰富和科学。作为四川历史名人，落下闳，是影响中国古代历法的一个关键人物。落下闳出生在阆中桥楼的落阳山下，此山扼古蜀道咽喉，适宜于天文观测。在这里，落下闳竖竿观日，以竿影长短确定出“夏至”“冬至”。又根据一年中昼夜的长短变化确定出“春分”“秋分”，对黄赤交角进行较为科学的测量。他创制了天文观测仪，即著名的“落下闳浑仪”，该仪器为中国古代的重要宇宙观——张衡的“浑天说”奠定了科学理论基础。
阆中古城城市雕塑
汉武帝时期，曾下诏召集民间天文学家入宫参与改历。落下闳正是在这一大背景下，参与了改历一事。西华师范大学蔡东洲教授研究落下闳多年，他表示，落下闳对历法最大的贡献是将“二十四节气”引入历法，确立了更加科学的置闰原则，改变了《颛顼历》对农业生产活动测算不利的局面。
二十四节气是中国古代农业学的一项独特创造，被完整地记载于《淮南子•天文训》。几千年来，二十四节气对农民播种、田间管理和收获等农事活动进行了科学指导。时至今日，二十四节气对我们的生活、文化、农业依然具有实用价值。
落下闳在天文方面颇有天赋，算法惊人，其计算的准确性和精密度，令2000年后的研究者都叹为观止。当时的计算精确度能做到那个程度，是非常难得的。
落下闳画像（梅凯 作，四川省方志馆 藏）
《汉书•律例志》中记载了落下闳的历法算法：“律容一龠，积八十一寸，则一日之分也。与长相终。律长九寸，百七十一分而终复。三复而得甲子。”
算法的精确，保证了历法的科学。所以，落下闳和邓平一起制作的《太初历》，能在近20种历法中脱颖而出。直到唐代，《太初历》所制定的基本历法框架都没有改变。二十四节气和置闰原则，影响深远，长达2000年。
除《太初历》制定者外，落下闳还有一个美称：“春节老人”。汉代以前，历朝历代对每一年第一个月的规定都不相同，致使农业生产活动失序，出现“初一满月，十五上弦”的异象。汉代《太初历》使用以后，一直“以孟春正月为岁首”。这就是说，从公元前104年汉武帝正式颁布“太初历”至今，全国人民每年过“春节”已有2100多年历史。
落下闳故里阆中古城全景（阆中市地方志办公室 供图）
落下闳是中国第一位在历法上确定“春节”的天文学家。但是，他所创造的关键性贡献，人们却知之甚少。
2004年9月，经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小天体提名委员会批准，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将一颗国际永久编号为16757的小行星命名为“落下闳小行星”。落下闳和他最爱的天文一起，成为永恒。
Q
您第一次知道落下闳这个人物是什么时候？您第一次比较深入研究他是因为什么契机？
A
第一次知道落下闳是在1998年，当时我正在研究宋代阆州陈氏家族，在搜集资料时知道了这个汉代天文学家。不过，我至今也谈不上深入研究他，这不是对这位天文学家不感兴趣，而是研究他太难了。研究落下闳首先需要储备古代科技史知识，我对古代天文学、历算学知之甚少；其次研究落下闳的资料十分稀少，文献记载不多，实物资料没有，难为无米之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查有梁等学者已经对落下闳进行过全面而深入的研究了。我们今后的工作主要是对落下闳相关的学科领域进行延伸和扩展，对落下闳科学精神进行推介和传承。
Q
在您研究过程中，有没有发现落下闳不为大众所知的一面？您觉得他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A
既然推选我为落下闳研究会会长，就得组织协调相关学者研究他，自己也得多学习一些，在这个过程中对落下闳有了更深入和更细致的了解。谈不上发现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落下闳是四川这两批历史名人中最不为人所知的历史名人。这并不是他不伟大，而是他从事的学科在古代属于神秘学科，由朝廷严密管控，造成当时史官知之不多，记载下来就更少；而传统社会推崇的也不是包括天文学在内的自然科学，由此造成其影响的广泛性远不及政治家、文学家。他最大的魅力可以用16字来表达：观天制器、创新历法，淡泊名利、功成身退。
Q
落下闳进长安前，在蜀中是否就开始了长时间的天文观察和研究？改变置闰原则，涉及到用仪器长时间观察，浑仪应是在落下闳去长安前就发明的？他发明浑仪之前，有没有什么参照的仪器？
A
落下闳进长安以前研究过天文、历法，这是肯定的，并且应该颇有成就和影响。不然，就不会有人举荐他，汉武帝也就不会召他去长安制定新历法了。但落下闳是怎样研究的，是否发明和使用了仪器设备，都无从知晓了。今天有关落下闳著作10多种，对其早年在蜀中的描述，基本都是没有文献和实物依据的推测。
Q
您在2018年参与过落下闳学术研讨会并主持工作，那次会议有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人和事？
A
落下闳学术研讨会每年一次，已进行了13次。2018年是第12次，值得回忆的人和事很多。首先是惊异：这样专业的主题研讨会竟然有这么多的学者、爱好者参加！当然最值得回忆的还是这次会议体现出来的两个新现象：现代天文学与历史天文学的结合，研究天文学的当代天文学家与研究历史学的古天文学者会聚在一起；外地专家与阆中本地学者会聚在一起。阆中有天文研究的传统，在我们研究会成立以前本地就有落下闳研究会了，而且还产生了不少研究落下闳的成果。
Q
写作《落下闳传》是落下闳研究中心的重点工作之一，您和《落下闳传》的作者查有梁先生关系怎么样？你们对落下闳这个人物有没有一起讨论过？他有什么让您觉得耳目一新的观点？
A
做《落下闳传》当然是我们研究会和研究中心的重点工作之一，我们研究会和研究中心也确实做过一些组织协调工作。现在落下闳传记类著作有8种，但在内容上超出查有梁先生《落下闳传》的并不多，而查先生的《落下闳传》又多次修订再版，具有不可替代的学术地位。查先生的大作，我早就见过，但见到他本人则是在四川省落下闳研究会成立后在学校举行的一场“光明论坛”上。他是前辈学者，是我导师胡昭曦先生的好友，我同尊敬导师一样尊敬他。我们研究会每年都邀请他来给大学生做中国古代天文学的专题报告，普及知识、传承文化的效果很好。
Q
您研究落下闳这么多年，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您吗？
A
近3年来，我由才接触相关资料、了解研究状态，到开始研究落下闳，对我个人最有影响的东西还是其协作创新、淡泊名利的精神。
Q
落下闳是浑天说的创始人，中国古代的三家宇宙学说（盖天说、宣夜说、浑天说），浑天说的优越性怎么体现在历法的制定中？
A
相对来说，运行的浑天说和宣夜说比天圆地方的盖天说更科学一些，更接近现代宇宙认识。浑天说的优越性在于认为天体运动，而天体运动会带来天象的变化，把这种变化纳入历法，如节气、置闰等。
Q
将二十四节气引入《太初历》，是落下闳的一大创举，置闰原则更变也很科学，《太初历》对后世历法的影响如何？
A
《太初历》是一项集体合作成果，不宜过度夸大个人功劳。将二十四节气引入历法，指导着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2000多年，确实是建功在汉代，润泽千秋。置闰原则早有之，落下闳的更科学些。
《太初历》实为中国古代历法范式，后世也在制定新的历法，但都是在《太初历》基础上增损调改，没有发生过一次颠覆性的改变。
Q
有人说：“落下闳的一言一行都反映着科学精神：墨家重视实践实验的科学精神，道家主张‘道法自然’的科学精神，儒家提倡‘仁者爱人’人文精神。”在您看来，落下闳身上有什么精神？
A
如果一定要归类一下，落下闳身上更多地体现着道家主张“道法自然”的科学精神。说到底，落下闳就是把天体自然运行规律，体现到国家历法上，落实到人类活动中。
Q
您觉得落下闳为什么会入选四川首批十大历史名人？我们是否低估了落下闳的才能？他的成就很大，但名气似乎并没有和成就相匹配？
A
落下闳入选四川首批十大历史名人是实至名归，不存在低估或高看问题。因为首批10大历史名人都有着世界性影响力，落下闳的不同在于他是10位历史名人中唯一的科学家。
Q
您觉得研究落下闳的现实意义是什么？落下闳身上有什么现代人值得学习的品质？
A
研究落下闳的现实意义是崇尚科学、协作创新。落下闳身上具有现代人值得学习的品质：重视实践，注重实验，尊重科学，道法自然，淡泊名利。
（载《巴蜀史志》2020年第5期“四川历史名人”专刊 ）
蔡东洲， 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院长，落下闳研究中心主任，四川省落下闳研究会会长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巴蜀史志》编辑部 考拉看看（创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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