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战场上的孤胆英雄——赖永泽

段 雯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伴随着雄壮的歌声，数十万英雄的中华儿女，前仆后继，跨过鸭绿江，与敌人浴血奋战，为保卫祖国，保卫世界和平，向世界发出了中国的怒吼，谱写出一曲气壮山河的诗篇。

 在这场荡气回肠的战争中，涌现出许多可敬可爱的人物，这其中就有孤胆英雄——赖永泽。

 赖永泽，四川绵阳涪城区人，1932年12月生。1950年1月入伍，1953年入党。1950年10月入朝参战。1953年，随志愿军60军驻防北汉江东线至中线一带。时年21岁的志愿军青年战士赖永泽有个最大的心愿：立了功回国见毛主席。

猛插敌后30里

1953年7月13日夜里，金城反击战开始，这是迫使敌人在停战协定书上签字的重要战役。金城前线的志愿军发起了强大的反击，在1小时内突破了韩军4个师的防线。这时候，沿着轿岩山东侧前进的就是赖永泽所在的志愿军60军180师538团2营6连。这个穿插连队奉命向金城川以南黑云吐岭穿插进攻，以干扰敌人视线，阻扰敌人前进。队伍迅速地沿着不久前撕开的韩军防线突破口纵深，像一把尖刀一样直插敌人的心脏。赖永泽走在队伍的前面，漆黑的夜，大雨倾盆。部队摸过敌人的铁丝网，绕过地雷区，沿着山径小路向敌后猛插。到了金城川，部队踏着仅剩的一根钢梁的桥摸索着前进，风在他们耳边呼啸，但是没有人退却，“前进，前进”，这是他们唯一的目标。连队穿过正在燃烧着的仓库，直插到敌人的一个指挥部。敌人军官没有防备被志愿军当场俘虏。

穿插连队没有停留，抓紧时间继续追击溃败的其他敌军。14日，天将黑的时候，赖永泽和部队紧跟着敌人溃逃的脚迹，一直追到深入敌人纵深三十多里的黑云吐岭，这里就是他们预定穿插的目的地。乘着黑夜，他们直冲上山头。山很陡，路很滑，雨愈下愈大。他们在泥泞中滚着前进。山上是敌人的营指挥所。赖永泽随着小组直插到敌人中间，连长一声喊打，手榴弹、冲锋枪一齐开火，打死了大部分敌人，活捉了韩军一名营长等40余人。15日清早，志愿军全部占领了黑云吐岭，并控制了黑云吐岭前面的几个山头。  

 1985年，四川省委常委、省外办主任徐世群带队的四川省友好访问团访问朝鲜，赖永泽（第二排右六）等随行

激战黑云吐岭

黑云吐岭紧挨着金城通敌人兵站基地华川的华川公路，和敌人占据的赤根山遥遥相对。敌人失去了金城川弓形地带以后，就集中了5个师的兵力，企图乘志愿军立足未稳的时候夺回阵地。当志愿军这支穿插部队抢渡金城川，控制黑云吐岭和附近的白岩山以后，就像尖刀直插敌人心脏。敌人不得不掉转头应对志愿军的突袭。一场激烈的争夺战就在黑云吐岭和白岩山的前沿展开了。黑云吐岭主峰最前面的那个山头，战斗最激烈最残酷。这个山头处于全线穿插部队最前端，三面受敌。15日、16日两天，敌人以十倍于我方守军的兵力，向这个山头发动了几十次反扑，但都在志愿军的顽强抵抗中，失败了。这时的赖永泽担负着二线运输任务，但当他听到一阵阵激烈的枪炮声从前沿阵地传来，看到伤亡的战友被抬下阵地，他主动请缨，希望能前往战斗的最前线，亲手杀敌，为战友报仇，他给连部写了一封又一封请战书，强烈要求到战斗的最前沿。

17日这一天，赖永泽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连长派赖永泽所在的战斗小组奉命增援黑云吐岭主峰最前沿的阵地。排长李金堂严肃地交代他们，“这次阻击敌人和往常不同。我们这里穿插得最远，已经打到敌人纵深，截住了敌人的归路。但是，我们自己的炮火一时却支援不上，阵地没有工事，弹药困难，战斗又比过去激烈和残酷。这就要靠你们的机智勇敢来战胜敌人。上级命令你们：坚决守住阵地。”这时的赖永泽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也没有吃一口饭了。夺下黑云吐岭以后，他一直在后面抢修工事，从阵地上拾取敌人的弹药运送到前沿去。虽然他已经十分饥饿和疲乏，但是他还是坚决表示：“人在阵地在，与阵地共存亡，就是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打到底！”

黎明前，赖永泽和战友们通过封锁线迂回登上了前沿阵地。趁着敌人大规模进攻前的短暂沉寂期，赖永泽赶紧熟悉周围地形。眺望晨曦下的连绵山峰，硝烟四起，阵地前满是敌人丢弃的尸体和武器碎片，阵地后面就是蜿蜒的金城川。赖永泽一行所在的阵地仅是一条15公尺长的交通壕，既没有掩蔽部也没有掩体，蹲进去还要露出半个脑袋。阵地上尽是虚土和石头，山上的树木有好多被炮弹削了顶，东横一截，西横一根……山前的洼地灌木丛生，这里却是敌人攻取黑云吐岭主峰的必经之地。守住了阵地，就守住了黑云吐岭，就守住了金城川，夺取了金城反击战的有利先机。

一行人匍匐着向前沿阵地爬去。小组长杨长开在途中受伤撤退。赖永泽接替了杨长开，把前沿小组连同他自己一共11个人组织起来，分成3个战斗小组，从三面坚守阵地。敌人的试探性攻击开始了，炮弹一刻不停地打在阵地上。望着冲得越来越近的敌人，赖永泽的心不禁狂跳起来，想到战前的愿望就要在这场战斗中实现，那一丝紧张便消失无踪，代之的是保卫祖国的坚定信念和对敌人无比的仇恨。当敌人冲到不足30公尺的时候，他对战友喊到“打”，枪声、手榴弹声响起，敌人如洪水般的进攻骤然退去，留下尸体躺在不远的山坡上。

战斗进行到17日下午，赖永泽指挥着这里的战士已经打退了敌人二十多次的反扑。可是情况愈来愈紧张。阵地上只有6个人了。听到敌人的叫喊声，战友阵明福刚探出身去观察，就被敌人的重机枪打中，倒在赖永泽身上。赖永泽一阵心酸，压不住满腔悲愤，立誓要替牺牲的战友报仇。这时敌人的兵力已经增至一个营，敌人声东击西，企图让赖永泽等上当。赖永泽一面观察一面指挥左边小组坚决阻住敌人，他自己和大部分力量在正面和右侧阻击，敌人攻上来在赖永泽等人手雷和爆破筒的压制下，又溃退下去了。敌人的一个指挥官想偷袭，被赖永泽击毙。

敌人恼羞成怒，用炮火猛轰击阵地，妄图把这个小山头炸平。火箭弹啸叫着，落在狭窄的山梁上，爆炸的碎片发出呼呼的响声，掠过赖永泽的头顶，掉在身后洼部的树丛里。从西边飞来4架敌机也俯冲着向这个山梁投下燃烧弹，凝固汽油弹，阵地瞬间被熊熊大火吞没，阵地上烟土被巨大的爆炸波击腾起，天昏地暗。赖永泽感到“嗡”地一声，眼前发黑，栽倒在阵地上。原来是爆炸点离他太近，他被震昏过去了，被炸翻的尘土掩盖了半截身体。很快，他便醒咬牙醒了过来，挣扎着从土里爬出来，他的军装满是窟窿，鲜血透过衣服不断往外渗透。裤子被飞扬的弹片撕裂成一条一条的，黑圆的脸上布满了硝烟、尘土和血迹，唯有那双明亮的眼睛发出愤怒的光芒。最后一名战友也倒在他的身旁。敌人已经冲了上来，他从土中扒出一堆手雷，接连又扔出七、八颗手雷，才把这一股敌人打退。他还没来得及收集武器，又听到敌人在叫唤。这时他顾不得自己，立刻站起身来观察，只见前沿小组前面四个防空洞都被敌人屯满了，他们正架起重机枪准备扫射。赖永泽连忙向防空洞投掷了一颗手榴弹，把机枪炸毁，又连续投了四个手雷，把防空洞炸塌了。

立功证书

屹立在保卫和平的最前哨

赖永泽心想，不怕，今天跟你们拼了！面对进攻的敌人，赖永泽每打出去一拨子弹，就换一个地方，敌人不知道阵地上到底还有多少志愿军在坚守，一直不敢出动大规模的进攻。冲锋枪的扳机扣烫了，赖永泽的食指都扳弯了。直到今天，他的右手食指仍然是弯曲状，再也不能恢复。后来，冲锋枪打坏了，子弹也打光了，赖永泽就向敌人扔“地瓜弹”（缴获美军的一种手榴弹，插销打火，燃火快）。阻碍敌人的进攻。再后来，赖永泽的双手全负伤了，再也无力扔“地瓜弹”。他就用牙咬断电话线，再用电话线将每10个“地瓜弹”穿成一串，他每次肩挎一串向山下甩去，倚着树根用脚蹬拉电线，牵动插销炸向敌人。这样，他从三个方向甩下十多串“地瓜弹”，敌人的进攻再次被击溃。

情况越来越危急。在这个深入敌人心脏的、在整个穿插部队最前端的前沿阵地上，赖永泽单身面对着几十、几百倍于自己的敌人。弹药都用完了，只剩下两颗手雷和两个爆破筒。24日，夜幕降临前，敌人向阵地发动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反扑，他们用两个营的兵力分三路向制高点爬来。眼看敌人从左面、右面和正前面三路一摇一幌地向他爬来。赖永泽想起排长交代他的话：“坚决守住阵地”。现在，他屹立在这个最前沿的山头上，他知道，在他的后面，胜利的大军正在前进。想到这里，他全身陡然增加了无限力量，他沉着地盯住敌人，等左边那股敌人快爬到阵地附近的时候，他提起一个手雷，像箭一样的几步就窜了出去，朝着敌人扔出手雷，一个排的敌人被消灭大半，其余的也被震得昏倒在岩下。接着右边的敌人也发出冲锋，他又赶到右边投出了最后一颗手雷。他抱住仅存的两颗爆破筒守在正面。他知道他必须最有效地使用这最后一点武器。这时，他突然记起看过的苏联电影《第三次打击》上苏联红军战士将弹药打光以后用石头打击敌人的故事。他赶忙又搜了几堆铁青石准备和敌人决战。敌人愈来愈近了，一个敌人指挥官一面摇着旗一面喊着，赖永泽等敌人爬近了，先投了一堆石块下去。前面的敌人被突如其来的石块，吓退了几步。过了一会敌人才发现投的是石块，于是他们就密密麻麻地拥了上来。赖永泽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把两颗手榴弹一齐握在手上，怒视着敌人。“近点，再近点！”赖永泽一再克制着自己激愤的心情，准备趁敌人近一点时，把敌人打得更惨一点。敌人已到眼前了，一切都看得明显，连喘息的声音都可以听见了。“打！”他心里发出了命令！狠狠地向正面进攻的敌人投出一根爆破筒，轰的一声巨响，将敌人炸死一大片。

乘敌人混乱的时候，他又推下一大堆石块下去，可是敌人越加疯狂地向上爬，离阵地很近了，赖永泽投出最后一根爆破筒，这一次消灭的敌人更多。赖永泽将仅剩的爆破筒丢向敌人，然后用石块、铁镐等砸敌人，用尽最后力气与敌人厮杀。千钧一发之际，连长段阡田带着增援部队上来了。敌人的最后一次进攻被后续增援的部队打退。战斗胜利结束后，连长紧紧握住赖永泽的手说：“好样的，你完成了任务，熬过了最艰难的关头！”

在这漫长的七天七夜中，赖永泽和战友们前后打退敌人一个团兵力的无数次猛烈反扑，他一人消灭了一百多敌人。这一次战斗不仅有力地保证了黑云吐岭的安全，而且由于这一战斗阻击了增援反扑的敌人，赢得了时间，对于主力军顺利全歼守敌，巩固新得阵地起了重要的作用。

停战后，赖永泽被中央军委授予特等功臣和“孤胆英雄”称号；1953年，朝鲜政府授予他“一级国旗勋章”，金日成亲自为其颁发奖章。1953年10月1日，他在中南海受到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朱德总司令和彭德怀司令员的亲自接见。赖永泽在战前的最大心愿：立了功回国见毛主席，终于得以实现。

奖章

（本文部分资料由绵阳市涪城区委党史研究室提供）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段 雯〔中共绵阳市委党史研究室（绵阳市地方志编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