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陪师傅访沙河老师

陆文宪

我的师傅是一个古诗词爱好者。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背后，是一双对文学痴爱的眼神。我是师傅的跟班，他在成都出差都喜欢带上我，因为我是文学青年嘛。那些个女徒弟嫉妒得很。

我师傅历来胆小怕事，不敢出格。所以那一年在成都，他突然喊我陪他去布后街探访流沙河老师，让我有点意外，很是刺激。

苦难中年时代的流沙河（图片来源：文人下午茶）

我那时候写了发了点点朦胧的诗，对流沙河老师这样的大人物，那是不敢想象可以面对面的。所以我怯怯地问，师傅，这个事情，得不得行哦？心里还是忐忑着。

师傅却一改往日谨小慎微，不知哪里来的豪放勇敢。我们从四川省图书馆查了技术资料出来，就往红星路去。师傅急急地走，小伙子的我紧紧地追。哎，师傅精神抖擞呢！

流沙河（图片来源：李国华的博客）

我边走边问师傅，这样冒昧去访，会不会遭闭门羹？师傅说，我了解他，不得。我心里觉得好笑，哎呦我师傅耶，你从哪里了解的他？师傅说，我从《草木篇》开始的。

记得那天是下午去的，在《星星》诗刊编辑部打听了，说沙河老师有点感冒，在家休息。我拉住师傅，劝他打消念头。师傅说，明天回简阳了，只有今天啦。

师徒两人寻到沙河老师家，我轻轻地敲了门，就躲在师傅高大的身后，像陈焕生。很快，有脚步声，开门，正是沙河老师。

清清楚楚的近距离看到真人，大诗人，我好兴奋。沙河老师握了师傅的手伸给我，我准备不充分的把手也递给老师。我握他的手，感觉有点冰冷，手有骨感。

流沙河书法（图片来源：漫成都）

那时沙河老师五十岁上下，人在中年风华正茂，学者风度一览无余。但是特别瘦，两个眼睛在很有型的眼眶里，尤其显得深邃睿智。

我们坐下，师傅的云南口音开始自我介绍。我好担心沙河老师听不懂云南话，我估计他的确有些话没完全明白，因为师傅语速快，喉音浑浊，我都经常靠猜。但是我看沙河老师始终笑眯眯的，点头再点头，非常客气。

2013年9月7日，流沙河讲五言诗（图片来自网络）

我的师傅却不客气，摸摸索索的掏出他的“习作”，嘴上说，不好意思，写不好，请您指点。注意，是喊沙河老师指点而不是投稿，就有让老师马上交换意见的意思，我都觉得师傅有些过分了，何况，人家沙河老师还感冒了。

谁料想沙河老师就满足了师傅的愿望，边翻看师傅揉得皱巴巴的纸（不是稿签纸，是办公室的信签纸），边给师傅交流看法，还说，这是我的个人看法，请您参考。好有礼数好有修养。的确，沙河老师还对师傅尊称“您”，我都感动了，师傅大大咧咧的，却未在意。

流沙河（图片来源：完璧的博客）

我看看手表，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我悄悄地拉师傅衣服，提醒他该告辞了。师傅却喋喋不休问这问那，没有走的意思。

第二年，师傅还单独去过沙河老师家，熟门熟路，我不在，听师傅说，依然相谈甚欢。

流沙河讲易经（图片来源：腾讯大家）

我后来有幸聆听过一次沙河老师讲演，知识广博，娓娓道来，记忆犹新。

这件小事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初，那时候，中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沙河老师给我们的美好，也一起留在岁月悠悠的记忆里。

（作者：陆文宪，当过知青、工人、公务员。上世纪80年代，在四川简阳的文学潮流前线主要写作诗歌散文）

来源：行脚成都

作者：陆文宪（四川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