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载《巴蜀史志》2023年第3期

中流击水陈豹隐

唐跃民

在早期我国马克思主义传播史上,镌刻着一个光辉的名字,他就是首译并出版马克思《资本论》的著名经济学家陈豹隐。

陈豹隐是我国著名的经济学家,我国现代财政学的奠基者之一,与马寅初并称为经济学界的“北马南陈”。此外,他还是卓有成就的政治学家、法学家、文学家、哲学家、翻译家、社会活动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相继担任四川省政协常委、民革四川省委常委、全国政协常委。

陈豹隐的一生和近代中华民族争取民族独立自由、国家富强、人民幸福的奋斗历程紧密联系,每一次革命浪潮到来时,他都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纵身其中,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掀动着时代的汹涌波涛。

任教北京大学 传播马克思主义

陈豹隐原名陈启修,清光绪十二年(1886)10月3日出生于四川省中江县悦来镇陈家沟一书香之家,其父陈品全是清光绪年间进士。陈豹隐幼年读私塾,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陈品全任广西桂林书院院长,陈豹隐随父去南方,在广州法国人办的丕崇书院寄宿读书。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为寻救国之路,陈豹隐东渡日本,先后就读东京第一高等学校预科和东京帝国大学法科,翻译了日本著名财政学家小林丑三郎著的《财政学提要》,由此开启了他一生的学术生涯,后来国内很多大学都把这一著作作为重要的经济学教材。

陈豹隐在日本留学11年间,与李大钊、鲁迅、陈独秀、郭沫若、胡适、郁达夫、张季鸾等人有诸多交往,李大钊更是其志同道合的战友。1917年4月,陈豹隐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毕业,第二年5月回国,受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聘请,任北京大学法科教授兼政治门研究所主任,与时任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的李大钊开始了早期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工作。1920年3月31日,陈豹隐与李大钊、邓中夏、罗章龙、刘仁静、高君宇、张国焘等人在北京大学秘密成立“马克思学说研究会”,陈豹隐任研究会《资本论》研究组导师。

1924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陈豹隐的《财政学总论》,该书是陈豹隐在北京大学教学的讲义,是陈豹隐作为经济学家的第一部个人专著,是中国最早用西方财政学理论研究财政学的著作之一。

考察苏欧 加入国共两党

陈豹隐既是学者,又是革命斗士,他经常与李大钊等革命者参加进步和革命的社会活动。1923年10月,陈豹隐在北京大学任教满5年,可以公费到国外考察一次。他把红色苏联作为首选之地,他要去了解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对中国革命有什么借鉴意义。

经李大钊、张国焘、邓中夏等共产党人帮助,陈豹隐进入莫斯科东方大学考察学习,全面考察了当时苏俄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的状况,也由此接触了正在东方大学学习的赵世炎、罗亦农、彭述之、李富春、蔡畅等诸多共产党人,对共产党的政治思想主张有了全面深入了解。当时孙中山提出“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国共第一次合作,蒋介石受孙中山委派,正率领孙逸仙博士代表团访问苏联,蒋介石闻知陈豹隐到了莫斯科,即亲自去陈豹隐寓所拜会,并介绍陈豹隐加入了国民党。

半年之后,陈豹隐想对比考察资本主义国家,他又前往欧洲考察。与正在欧洲留学的周恩来、朱德、陈毅等共产党人有了密切交往,并由朱德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8个月后,经中国共产党旅莫斯科支部的安排,陈豹隐回莫斯科进入东方大学任教。

1925年秋考察结束,陈豹隐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同时还兼任了中俄大学教务长、女子师范大学教授,继续从事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教学和研究。

南下广州 参加国民革命

苏欧之行,更坚定了陈豹隐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和对中国革命的信心,也激发了他投身国民革命浪潮的热情。回到北京大学后,陈豹隐几乎组织和参与了北平所有的反帝爱国运动。1926年,陈豹隐因组织和参加著名的“三一八”北平学生爱国运动,遭到北洋政府的通缉,这时南方国民革命开展得轰轰烈烈,陈豹隐决定去广州参加国民革命。

20世纪20年代,陈豹隐(前排左四)与北京大学同事及亲友在中央公园(今中山公园)合影(西南财经大学/供图)

半个月后,陈豹隐与鲍罗廷、顾孟余、陈友仁、邵力子、谭平山、李鸣钟等人南下广州。陈豹隐刚到广州,就被黄埔军校聘为第四期的政治讲师、《广州民国日报》主笔和广东大学教授。这时毛泽东正在广州主持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陈豹隐又应毛泽东的邀请,与周恩来、恽代英、萧楚女、彭湃等担任了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教员。

《中国农民》1926年11月第1卷第9期刊登的第六届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授课情形(西南财经大学 供图)

1926年下半年,随着北伐军的节节胜利,陈豹隐随国民政府迁往武汉,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工作,与时任北伐军总政治部主任的国民党左派领袖邓演达建立了深厚友谊。1927年3月22日,武汉国民党机关报《中央日报》创刊,陈豹隐任总编辑。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轰轰烈烈的国民革命陡然陷入失败,蒋介石南京政府通缉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首要鲍罗廷、陈独秀、徐谦、毛泽东、邓演达等197人,陈豹隐排在通缉名单的第22位,但陈豹隐仍然坚持与蒋介石反革命集团作斗争。7月15日,汪精卫在武汉叛变革命,大肆抓捕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人物,白色恐怖日甚,大量共产党人潜伏转移。年底,陈豹隐辗转潜回上海的家里。

再渡日本 翻译出版《资本论》

1928年初,陈豹隐不便再使用原名陈启修,化名陈豹隐,东渡日本。陈豹隐在经历了国内第一次大革命运动后再渡日本,表面上看是流亡,实际上他是在那里更深入地研究和学习马克思主义,用他的笔和思想,进行另一种方式的革命活动。

陈豹隐在日本主要从事学术研究、理论著述和文学创作活动,以响应和配合国内正在开展的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运动。这期间的文学创作涉及小说、诗歌、文艺评论、外国无产阶级文学的翻译介绍等多种形式,达百万字,主要由国内的乐群书店出版和在《乐群》杂志上发表。在这些文学作品中,既有陈豹隐在大革命失败后的疑惑、犹豫、彷徨,又有对反动的北洋实阀政府和背叛革命的国民党右派的痛恨,也有对中国革命的歌颂和赞美。

在此期间,陈豹隐完成了一系列重要的经济学说著作,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对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一册《商品与货币》的翻译,1930年3月由上海昆仑书店出版发行。这是马克思《资本论》在中国的首次正式翻译出版,对马克思主义思想在中国的传播作出了杰出贡献,从此陈豹隐的名字就永远地镌刻在了中国革命史上。

投身抗战 迎接解放

1930年5月,陈豹隐应在欧洲流亡的邓演达之邀回国参加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即后来的中国农工民主党的组建工作。同年8月9日,邓演达在上海法租界萨波赛路290号正式宣布成立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陈豹隐被选为25名中央干事之一,成为中国农工民主党的创建者。

陈豹隐继续在北京大学任经济学教授,“七七事变”爆发,陈豹隐以满腔的爱国热情前往南京,任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专员,后又到武汉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参事室参事兼经济顾问,后随国民政府迁到重庆。整个抗战时期,陈豹隐作为经济学家,除在参政会上积极建言外,还发表了大量经济类时评,出版《日本的经济恐慌》一书,这些论著深刻地分析了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后的经济困境,提振了中国人民抗战必胜的信心。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陈豹隐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国民党南京政府的聘请,留在重庆继续从事教育工作,并于1946年初与马哲民创办西南学院,并兼任川北大学首任校长。1947年初,陈豹隐又受聘为重庆大学商学院院长。1949年11月,解放军大军逼近重庆,陈豹隐坚拒国民党西南军政长官张群和重庆市市长兼卫戍司令部司令杨森的高官引诱和恐怖恫吓,不去台湾,以巨大的政治热情留在重庆迎接新中国的到来。

20世纪40年代后期陈豹隐(左二)与友人在重庆大学校门前合影(西南财经大学 供图)

重庆解放后,陈豹隐继续在重庆大学商学院任教,1952年,陈豹隐随重庆大学商学院调整到成都,在新成立的四川财经学院,即后来的西南财经大学任筹备委员会委员兼教务组长,主持全校的教务工作。陈豹隐当时在全国经济学界享有很高的地位,1956年全国高等院校第一次评定教授等级,陈豹隐与北京大学的陈岱孙被评为一级经济学教授。

陈豹隐作为一名经济学家,对很多的经济问题都能站在科学的高度,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大胆提出自己独到的看法。1960年前后,我国经济建设因严重的“左倾”冒进思想遭受到严重挫折。陈豹隐以一个经济学科学家的学识和眼光,大胆地阐述了他对社会主义制度下商品生产和价值规律作用的认识,后在改革开放中证明了陈豹隐的远见卓识。

1960年9月9日,陈豹隐病逝于成都,终年74岁。陈豹隐一生风雨兼程,他坚持信念,探寻真理,追求科学,矢志不移,为一代风范。斯人已远逝,却值得我们永远追念,在追念中去解读他的精神世界和思想品质,去撷取我们灵魂和精神所需要的营养,从而成为他精神和品质的传人,如他一样,为强盛中国而凛然前行。

1960年9月11日,陈豹隐先生逝世,《四川日报》刊发讣告,公布陈毅、李井泉等为治丧委员会组成人员(西南财经大学 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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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唐跃民(中江县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