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载《巴蜀史志》2023年第3期

杨虎城“以身殉志”的最后岁月

董绍元

1936年12月12日发生的“西安事变”,由于中共中央的正确决策,在各方面斡旋下和平解决,从而为结束十年内战,开启第二次国共合作打下基础,推动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经过艰苦抗战,中国人民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其中张学良、杨虎城功不可没。因此,2009年两将军都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

在党中央要求党史学习常态化、常效化的今天,重温两位将军事迹,特别是杨虎城将军在党的帮助下发动和处理事变,以及蒋帮特务披露的杨虎城将军在当时属四川管辖的重庆“以身殉志”被害细节,对我们也有教育意义。

党组织对杨虎城将军的帮助

杨虎城将军的一生,从18岁开始拥护共和、反清反军阀到英勇抗日,是光明磊落的一生。自从军到任营长、团长,直到任国民革命军第十七路军总指挥,在讨伐军阀唐生智、宋哲元等的战斗中屡立战功,后升任陕西省政府主席,建树颇多。他立志报国,功勋卓著,曾受到孙中山和蒋介石的嘉奖和授勋,这些过去有不少资料披露过,杨虎城将军在中共党组织帮助下,发动和处理西安事变方面资料不多。1996年12月9日《人民日报》的一篇文章——程远行的《王炳南与西安事变》,披露了中国共产党派王炳南到杨虎城将军的军部帮助杨将军的事迹。

1935年12月,在陕西瓦窑堡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通过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决策。1936年1月,中共中央驻莫斯科共产国际代表团委派当时在德国担任德共语言组书记、国际反帝大同盟东方部主任的王炳南回国到国民革命军十七路军军部做团结抗日的统战工作。王炳南与杨虎城两家是世交,所以工作较顺利。

西安事变前,王炳南奉杨虎城之命到上海,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社会各界及国民党内部对抗日的态度。王炳南以团结抗日为宗旨,活动周旋于各种场合。一段时间以来,杨虎城、张学良对蒋介石不积极抗日,而命令他们两支部队进攻红军,却屡战屡败很不满意。

王炳南在宣传抗日、推动民众运动、包括宣传由张学良、杨虎城提出的“八项主张”等方面,积极配合张学良、杨虎城两位将军行动。笔者查阅2011年再版的《中国共产党历史》称:“西安事变是在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影响下发生的,但发动西安事变完全是由张学良、杨虎城商量决定的,事先并没有告知中国共产党。事变爆发后,张学良当夜电告中共中央。毛泽东、周恩来接到张学良电报后立即复电,表示拟派周恩来为首的代表团到达西安商量大计……”。中央很快提出和平解决事变的主张,1936年12月17日周恩来率代表团到达西安,经过各方面艰苦工作,终于实现了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王炳南在整个过程中的工作,受到了中共中央的充分肯定。事变后,王炳南即跟随周恩来从事统战和外交工作。

杨虎城、张学良将军被蒋介石扣留后,党组织和各界多方营救未成功。1945年8月,毛泽东同志到重庆与蒋介石谈判,毛泽东就提出释放爱国政治犯和张学良、杨虎城两位将军的建议,被蒋介石拒绝,蒋介石也在旧政协作出“释放政治犯”的诺言,却是空话。

杨虎城将军和秘书两家人的最后岁月

蒋介石把事变主要责任怪罪于杨虎城和中共,必欲将杨虎城置于死地而后快;对张学良则认为“少不更事,误入歧途,受人蒙骗和蛊惑”。对杨虎城将军先撤职留任并逼令出国考察。杨虎城将军游历美英法德等国,宣传抗日主张。1937年“七七事变”后,他多次给蒋介石发电报要求回国参加抗日,被蒋介石拒绝。同年秋,杨虎城突然接宋子文电报,让他回国。他虽然感到有些蹊跷,但因抗日心切遂决定回国。据一份资料,杨虎城将军原想取道苏联,再到陕北解放区,但联系苏联有关部门时,被苏联通过秘密渠道告知蒋介石,蒋介石令宋子文发电让其回国。(见2009年3月10日《参考消息》:《蒋介石诱捕杨虎城真相》)杨虎城将军先到香港再转内地。宋子文假意去迎接,但当杨虎城辗转到南昌后,被特务头子戴笠骗去囚禁起来。

笔者得到一本1979年出版的“内部发行”的资料《蒋帮特务罪行录》,当中除了有四川綦江战干团惨案(叙述1940年前后特务在綦江杀害爱国青年200余人)等特务罪行外,特务沈醉写的《杨虎城将军被囚禁和被惨杀的经过》,也提到他们还囚禁过原中共四川省委车耀先、罗世文等的情况,下面选择杨将军被害主要情节叙述:

1937年秋,杨虎城将军从欧美回到香港,再到汉口。但抗战形势危急,蒋介石已撤离武汉,便命令杨虎城撤至南昌。蒋介石派戴笠去接,假称蒋介石要在南昌接见他,其实到南昌即被软禁,杨虎城才知中了蒋介石的毒计。蒋介石还担心杨虎城回西北对其迫害计划不利,因此不让杨虎城回西北,还用计将先回西安的杨夫人和公子都骗到南昌,一同囚禁。

1938年南昌陷落前,杨虎城将军被押着离开南昌,先到长沙,再到贵州息烽军统监狱阳朗坝集中营住了一段时期。这个可容三四百人的集中营,是专门囚禁中共人士、进步人士的。原中共四川省委车耀先、罗世文,党员张蔚林、张露萍、冯传讯等多人,民主人士马寅初、黄显声等都在这里囚禁过,好几人后来被害。只要关在这里两三年,便折磨得连走半里路都难支持。甚至军统特务们谈到这个监狱都会不寒而栗(录自沈醉上述文章)。沈醉在文中也记载了中共党员张露萍在息烽集中营英勇不屈被特务枪杀的惨景。

1939年军统头子戴笠到息烽,他看到阳朗坝离公路太近,怕出事,便令另找地方。后来发现离息烽县城10多里的高山顶上有个玄天洞,决定将杨虎城将军迁到那里。这是一个天然的大山洞,终年不见阳光,里面有个道士观,只有一个大洞口可以出入,方便警戒。特务将道士撵走,强占了这个地方。后来杨虎城将军一再要求并且自己出资400美元,才在洞外修了一间房子共住。戴笠还加强了警戒。

当时,沈醉任军统机关总务处长,戴笠派他去看囚禁在贵州桐梓县的张学良和息烽县的杨虎城。因张学良与宋子文是儿女亲家,所以对他有些关照。但因蒋介石对杨虎城的仇恨,特务们便对他特别严厉。特务们知道杨夫人谢葆贞是中共党员,所以对她进行严酷的审问,又因谢葆贞产后缺少照顾,以致折磨成精神病。1946年夏,军统在息烽县的单位结束了,杨将军在息烽县被关押8年后迁至重庆歌乐山下的杨家山的一座平房。后来,杨夫人责骂蒋介石太没心肝,特务不是人,在她生病时得不到救治,1947年她含着满腔愤怒离开人世。杨虎城悲痛异常,终日抱着幼女老泪纵横,饮食锐减。

1949年1月,蒋介石在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中,把他反共反人民的本钱输光后,宣布下野,由李宗仁代总统。不久,李宗仁宣布释放张学良、杨虎城。当天重庆《中央日报》登载了这一消息,但特务龚国彦故意不将这天的报纸给杨虎城看。杨虎城天天看报,但那天没有看到报纸,便追问龚国彦,龚国彦不得已将报纸给他看了。杨虎城大笑一声说:“总算盼到了今天”!他随时准备着出去,不过,当时没有蒋介石命令,谁也不敢放人。据说李宗仁也曾打电话给重庆市市长杨森,但杨森推说因军统毛人凤局长当时不在重庆。(笔者注:最早是1932年建立的特务组织复兴社,后改军统局。军统局是1938年设立的,1943年5月又建立“中美合作所”,首任局长和所长都是戴笠。1946年3月17日,因戴笠要与美国人柯克在上海研究美国支持蒋介石的有关事宜,戴笠从青岛乘飞机去上海。因雾太大,戴笠转机南京,但雾仍大又有暴雨,飞机失事戴笠被烧死。后由郑介民任局长。不久,军统局改为国防部保密局,实是一个系统。1947年由毛人凤继任局长,毛人凤于1949年10月从云南昆明逃往台湾)当时杨森还推说也不知道杨虎城关在什么地方。不久,杨森怕事久多变,建议将杨虎城转到别处。由保密局重庆公产管理组组长周养浩(后任军统西南特区副区长)请示毛人凤,毛人凤请示蒋介石,蒋介石同意将杨虎城迁贵州。杨虎城将军不肯从命,周养浩再三劝说,并答应杨虎城提出的撤换特务龚国彦、将杨虎城的秘书宋绮云夫妇从另一看守所调出与他一道走、要周养浩陪他们到贵州这三个条件后才同意迁贵州。在贵州黔灵山下麒麟洞一所房内,杨虎城又住了7个月。而李宗仁释放杨虎城的命令已成一纸空文。

1949年8月,蒋介石由台湾到重庆,四川人民对他的痛恨和厌恶已到极点。但报纸却编造了“10万人欢迎”的假象。蒋到重庆心情非常沮丧,而杀人的本性却因其一败涂地而更强烈。蒋甚至对毛人凤说:“今日之失败是过去杀人太少,把一些反对我们的人留下来,这对我们太不利了。”所以毛人凤向蒋介石请示杨虎城如何处理,是留下还是解送台湾?蒋介石竟然毫不犹豫地回答:“留下做什么,早就应该杀了!”蒋介石还叮嘱毛人凤,应该把杨虎城押回重庆秘密杀害,不能让人知道。据毛人凤事后告诉沈醉,蒋介石要杀害杨虎城的同时,还对囚禁在重庆中美合作所白公馆、渣滓洞两个集中营的四百多名革命人士的处理说:“我们过去那么有势力的时候,这些人不肯投降;今天我们到处打败仗,他们会转变过来吗?只有干脆一起杀掉!”这是蒋介石的又一大笔血债。

毛人凤得令后,便召集军统西南区长徐远举、副区长周养浩、白公馆看守长陆景清等,商议杀害杨虎城将军的办法,最终决定用刀杀害,以防惊扰。陆景清还推荐白公馆特务杨进兴、长官公署一处行动组长熊祥等人参加。第二天,特务们商定执行地点在重庆中美所松林坡戴公祠内,这里四面松林十分幽静。就在杨虎城到贵阳时,特务周养浩欺骗杨说:蒋介石到了重庆要见见杨将军,杨屡次受骗不敢轻信。周说这次很有希望,还向杨将军道喜。将杨诓骗到重庆松林坡,时间是1949年9月(沈醉回忆是八九月;一份资料说是9月14日。)毛人凤在头天已布置交通警将松林坡团团围住。次日,杨虎城一家在戴公祠被特务杀害。不久,随着云南、西康等地解放,蒋介石匆匆逃往台湾。杨虎城将军1893年11月生于陕西蒲城县,被害于1949年9月,享年56岁。

以身殉职精神永存

1949年11月30日重庆解放,刘伯承、邓小平率领解放军迅速入城。很快派人找到杨虎城将军遗体,并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后又将遗体运到西安并建杨虎城烈士陵园。杀害杨虎城将军的凶手杨进兴等已被执行死刑。屠杀计划的组织者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徐远举已被成功改造。1956年11月,周恩来总理在一次讲话中说道:“由于西安事变,张、杨两将军是千古功臣。”毛泽东同志在晚年读《唐书·徐有功传》时,还想到杨虎城。在批语中写到:“岳飞、文天祥、勇靖、戴名世、瞿秋白、方志敏、邓演达、杨虎城、闻一多等辈以身殉志,不亦伟乎。”(见《毛泽东文史古籍批语录》第237页)

杨虎城将军“以身殉志”的最后岁月,反映了中国现代史上最黑暗的一页。杨虎城与古代的岳飞、文天祥和近现代的瞿秋白、方志敏、闻一多等英雄模范人物一样拥有崇高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崇敬和传承。我们要学史明理、学史增信、学史崇德、学史力行。让我们不忘初心使命,永远跟党走,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用实际行动传承革命精神,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努力奋斗。

特别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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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董绍元(蓬安县离休干部、蓬安县离退休干部党支部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