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载《巴蜀史志》2023年第2期

清末“外交达人”杨宜治

戴连渠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是清政府设立的我国首个近代化的外交机构,设大臣和章京两级官员,负责办理洋务和外交事务。

清光绪九年(1883),四川渠县人杨宜治报名参加总理衙门章京的考选,于次年7月提前传补英国股章京实缺,由此开启了他长达14年的外交生涯。

一

交趾勘界据理力争

19世纪后半期,懦弱、妥协的清廷签订了不平等的《中法新约》,宣告中法战争最终以“中国不败而败、法国不胜而胜”结束,并约定6个月内完成中越勘界。

为此,清光绪十一年(1885),清政府派总理衙门大臣、鸿胪寺卿邓承修(字铁香)为钦差大臣,会同当地督抚办理广东、广西的中越划界事宜。8月29日,邓承修亲点杨宜治作为骨干成员随行,办理中越勘界事务。

得知消息,杨宜治高兴至极。喜欢写日记的杨宜治逐日记录出行、踏勘和谈判的全过程,后来汇集成《交轺随笔》。

9月9日,杨宜治一行出发,一路向南,经上海、停留广州、过南宁、驻龙州,先后在驱驴、文渊、镇南关与法国使臣浦理燮正式会谈7次,小范围交流五六次,直到1886年3月15日达成广西西界勘关协议。4月13日,邓承修与浦理燮在书约上画押签字,东西勘界完成,皆画有图。

11月2日,张之洞、邓承修商定东界办法,必须处处完我旧疆,其自分茅岭历丈二河而下至海宁入海,原属我国土,期不失尺寸,以上答朝廷、下无贻天下后世口实。

12月16日,杨宜治到防城,21日赴东兴。25日,从东兴西界测绘,杨宜治单骑跟行,溯江而上行数十里。26日,由江那启程,江湄纡折,山峦深峻,诸人分路测量,乱石森峭,徒步扶掖而行,有人马俱坠崖谷,人幸不伤。27日,各员由百打先后回至那良。接总署电,奉谕旨按图划界。

广西东界勘界简直就是一场拉锯战。从1887年1月3日开始,一直到4月8日,进行了17次会议,主要是法方无理至极,既不按1885年签订的《中法新约》商议,也不按《接办勘界条约》定界,还不承认中法及英三方所刊相同的中越界图和历史志书划线,甚至无耻到先诺后反悔、反以手抄口述为凭。

杨宜治按《一统志·廉州府》《钦州志图》《廉州志图》进行反驳,后在接总署转电谕旨“要求速勘速结,一律校图画押,无庸请示”和“中法界使先速校钦西及全桂之图,合者即定,不合者由恭与署商办”的指示后据理力争,3月2日起校北市以西及至隘店隘之图。据此,争议中的十万大山、三不要地、分茆领俱在中国版图。张之洞20日来电,分茆即在十万山之内,考据详明,很佩服,对杨宜治的过细工作给予高度赞扬。25日邓承修遣马铁崖平舆图进京投呈总理衙门并信件。29日邓承修偕同人赴芒街会法使,立清约、校清图、画押。

4月8日,海界完成,可是法方要求先画海岛界之押,才更正前面所议争议地界。这可害苦了杨宜治,为寻找证据,他用了8天时间沿途走访,每天凌晨3点出发,翻山越岭,风餐露宿,终于搞定依据。6月28日奉旨,界务、商务续立条约,已派王大臣与法使画押,所有照绘钦界图、照录条约,由总理衙门发交委员赍回。应行设立界碑事宜,由地方会同驻越法员办理。

9月4日,杨宜治得知自己转任刑部主事并兼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总署英国股章京,专职办理外交事务,十分高兴。10月3日,杨得到邓承修9月15日向皇帝的请功奏折回复:杨宜治着以户、刑二部员外郎升用。10月14日,杨宜治回京复命。

二

京宦生涯处理通商事务

11月9日,吏部知会签掣刑部,杨宜治担任刑部司官。

在此期间,杨宜治先后经历了中英藏印通商,中葡澳门洋药税项条约拟定,英商轮由宜昌上驶重庆“准单”,中俄东北电线约事,“万年青”“尼泊尔”两船碰沉案赔偿事,中俄图们江立约事等事务。

1888年2月,总署王大臣专摺请奖章京供事,杨宜治列保,以本部员外郎无论题选咨留遇缺即补。杨宜治第一次获保,就得到了“无论题选咨留”的花样。9月24日,杨宜治拟补江西司员外郎缺,此时距他返京后由起居注主事掣分刑部还不到一年。12月12日,杨宜治被单派到总办秋审处行走。

就在这年,妻子张氏病逝,留下10岁的女儿。

1889年11月,杨宜治考选御史,共63人参考,记名38人,杨宜治第八名。按制度,记名御史逢御史迁转、出缺,则依次传补。1892年2月,杨宜治补刑部河南司郎中,次年3月总署保奖,杨宜治获“拟请俟补御史作为历俸期满并俟截取知府得缺后以道员补用”奖名目,传补御史。

三

使俄兼考欧洲国制

甲午战后,国力衰竭,清廷决定结一强援而立,“联俄拒日”的外交方针由此而生。

清光绪二十年(1894)十月,王之春被派以头品顶戴湖北布政使的身份,前往俄国唁贺沙皇亚历山大三世逝世及尼古拉二世加冕。王之春特使具奏请旨,派令杨宜治同往襄赞,钦奉俞允。

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一月三日,中国驻俄、德、奥、荷4国公使许景澄(字竹筠)电告王之春一行说,此次专使赴俄,俄廷已预备照头等公使优待。5日登法国公司撒拉济船,8日至香港。12日过西贡,杨宜治睹景思远,想起了光绪十一年中越交趾勘界的艰难过程。2月7日,一行人抵达法国马赛,后乘火车至柏林,见到许景澄。杨宜治等人游武备院,观历代所铸炮位,列国枪炮、普法战图、法国地图,皆德君臣力图复仇时所制。

15日,一行人抵达威尔波罗窝,进入俄国。俄宫廷派武官二人和外部司员罗达诺甫斯基,以最高礼节御用火车迎接中国特使。第二天中午,到达圣彼得堡。俄廷派统禁军大臣花尔、礼部卿廓尔察诺甫斯基、外部总办笃骆斯基及翻译官柏百福,以御用大车迎接中国特使,4马驾车,4马前导,材官校骑皆红绸绣金衣,车高大,黑漆金饰,白缎裹。从官车稍次,无马导,以业弗斯街也弗来别斯格邪尼者为行馆,即欧罗巴店名,书“中国头等钦差寓馆”几字。

18日,王之春特使赴俄廷,呈唁贺国书,杨宜治为次宾跟随。入见俄皇尼古拉二世、俄后于太子宫,呈书读颂辞,俄翻译官宣俄皇答辞。俄皇询问倭事,神颇忧愁不安。特使及从官礼成而退。

19日,许竹筠先生告诉大家,外交部覆俄皇意,关切中国事甚真挚诚恳。20日,杨宜治到俄翻译官柏百福宅、罗达力斯宅谈判,查阅俄国欧洲舆图。21日,俄翻译官导游俄皇宫殿,凡宫皆挂图,绘历代战阵。22日,再游皇宫。

23日,许竹筠约王之春特使及同人等赴俄国官宴。客散后,杨宜治与许竹筠详校中俄东图,考东三省接境处所。24日,游东宫,观哑咧桑德第一自用机器手造钢铁用物。餐后,杨宜治复译《中俄界图》。25日,杨宜治复阅中俄界图西段,感觉西段界务30年来每立约一次,俄地必有展拓。

26日,杨宜治参观溜冰厂回来后,与许竹筠详细讨论了帕米尔旧档案,并校对了图说。27日,杨宜治参观博物院和蜡人馆。28日,参观武备院水师学堂各轮船式样,有一中国铜炮,上刻“癸卯年直督额尔精额按察使陆建瀛造”。午正观校阅、驰骋、击刺,桓桓然有貔虎熊罴之概。

四

仕途猛进,突然患病去世

回国销差后不久,王之春保奏,杨宜治以五品京堂补用,仍留总理衙门章京一职。

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初,杨宜治出任署帮办章京,获总理衙门两年一届的保奖,其获保名目为“候补五品京堂刑部郎中,以四品京堂开列在前”。不久后,他正式出任正五品的通政使司参议一职,并署理太常寺少卿。

次年5月,杨宜治正式充补四品总办章京,获得上奏权。此时,杨宜治52岁。其间,川东地区出现水灾,杨宜治据实详奏,请求采取赈灾措施,并请停每年派给四川的赈捐,获得赞誉。八月初一,杨宜治又以《中国宜铸金钱论》,奏请仿照英国币制铸造全国统一的金银货币,并准备进一步发行纸币,以挽回因国际市场银价下跌对中国造成的损失,得到奕訢和户部尚书翁同龢的首肯。

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杨宜治实授太常寺少卿,仍任总理衙门总办章京,接着,杨宜治因参与会典纂修,4月12日获保三品京堂花翎。5月19日,总理衙门大臣翁同龢向杨宜治的上司张荫桓透露说,杨宜治将升迁为总理衙门大臣。

天有不测风云,杨宜治突患重病,6月病逝。从患病到去世,不超过两个月,让人颇感意外。

《杨宜治列传》结尾说:“初,宜治遗榇至,自京师从形家言权厝以待,后于梦寐中,语其弟宜瀚曰:世变亟,吾棺不可久厝。窀穸既安,渠人颂为生而英,死而灵,以比石曼卿云。子槐柱世其家。”

特别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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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戴连渠(渠县档案馆四级调研员,宕渠文学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