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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亚纳西族民俗文化调查

作者:曾英奎 来源:《巴蜀史志》2017年第3期,总第211期 发布时间:2017-09-21 11:27:00 浏览次数: 【字体:

俄亚大村位于苏达河畔,据老人讲,东巴依单和木瓜家在俄亚居住已有二十代、400多年的历史。俄亚大村在纳西话叫“许章住”,汉意译就是“柏树山”的山脚下,相传以前此山上长有许多柏树,非常陡悬,是俄亚大村的屏障。苏达河从山脚下由西向东流去。山脚下有巨大的岩包,陡峭如削,无法攀登,俄亚人称为“俄亚艾纳威”。“俄亚艾纳威”伸入苏达河,将苏达河的河床锁住了一半,使河水急流汹涌,白浪翻滚,掀起的浪花飘满整条河,使苏达河变成一条白色的河流。俄亚人把大村建寨的坡称之为“俄亚构都威”,即“俄亚的老鹰坡”,整个坡就像一只飞翔的苍鹰,“艾纳威”就是鹰头。俄亚头人木瓜家就建在这鹰头上。站在“艾纳威”顶上,数里之外的景物、行人都纳入眼底;岩脚下,俄亚人用近百立方米的木料,修造了一座非常有特色、别具一格的伸臂桥。这是俄亚大村人从居住地到生产地的必由之路。由于俄亚背靠陡峭的“柏树山”,前临苏达河,有进可攻、退可守的地形,再加上以前经常遭受附近藏族人的侵扰,人们便聚居到这个大村中。时至今日,尽管大村里人口密集,生活和生产都有诸多不便,但这里的纳西族都不愿离开,似乎居住在这大村里,人们的心里便有一种安全感。

在这神秘的俄亚大村中,世代流传着关于在此建寨的传说:在400多年前,俄亚到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艾纳威神奇般屹立在这密林之中,苏达河滚滚在艾纳威脚下流过。丽江纳西族木天王手下有一个猎人,名叫威赫嘎启,从丽江过金沙江沿冲天河而上,沿途打猎到了俄亚,住在艾纳威之巅。他看到俄亚如画的风景,又有大量的猎物,就萌生出在俄亚定居的念头。但他不知这样是否会得到神灵的保佑,就在艾纳威的一棵树尖上挂上装满箭矢的皮箭囊,对着被沉重的箭囊拉弯了头的树尖念道:“我要搬到此地来居住,如果神灵答应并保佑我,待到明年我来到这里时,这树尖就直立起来吧!”一年过去了,他回到这里,只见树尖托着箭囊直立了。他觉得神灵已答应并愿保佑他,就高兴的把带来的荞种和蔓菁种撒在艾纳威附近的一块土地上,又作了一番祈祷,说是神灵真的保佑并同意他搬到这儿来居住,就请荞麦丰收,蔓菁长成如头大。第二年,他又来到俄亚打措时,只见荞麦成熟了,一片金黄;蔓菁成熟了,个个长得比人头还大。他便下定决心来这里居住。

威赫嘎启带来了一位东巴,名叫东巴多塔;一位放马人,叫威麻;一位放羊人叫占亨茨里,共四户人家,从丽江搬到俄亚居住。他们以狩猎为主,兼以农业,生活过得挺不错。后来陆续从各地搬来一些纳西、藏、白、汉等民族在艾纳威旁,依山而居,从下到上,建造一层层土掌房。而来这里的藏、汉、白族人家,都融于纳西族之中。如今,一百多户住房,使整个村庄形成梯形格局,从远处望去,倒像十几层的高楼大厦屹立在那里。

俄亚大村的层层土掌房就好像一座神奇的宫殿,保存有无数神奇的文化。这里有神奇的婚配、神奇的火葬;这里讲述着优美的神话,流传着神奇的传说,迥荡着优美古朴的民歌。

因为威赫嘎启发现了俄亚,开发了俄亚,所以他就成了当然的立村建寨的英雄,成为了俄亚地区的头人。

俄亚纳西族,在明朝时期从丽江而来,把丽江的宗教与习俗都带到了俄亚,并保持了古老的至少是明朝以来的风貌。在语言上,他们保留了现在丽江纳西族的日常口语中已消亡而在东巴典籍中还使用的一些古语。由于俄亚纳西族周围有许多藏族,又加上受木里大喇嘛兼土司的统治已二三百年,其习俗与宗教受到了一些藏族和藏传佛教的影响,但他们至今依然以一个纳西族部落的形式生存在俄亚。

东巴原始宗教在俄亚地区的流行和传播至今已有400多年,与藏传佛教传入木里地区基本上是同一时期。俄亚地区虽离木里喇嘛甚远,但俄亚纳西族在信奉自己固有的东巴原始宗教的同时,也明显地吸收了一些藏传佛教的东西融入自己的东巴原始宗教之中。现在六七十岁的东巴们及他们的前辈,每一代都基本上到过白地去“汁占”,即祈求加神威,因白地被奉为是东巴原始宗教的圣地。而白地人民亦受着中甸政教合一的统治。现在,只要有纳西族生活的村落里,都有一名或数名东巴主持民族宗教的活动。在去俄亚的途中或回来的路上,随时能听到东巴主持各种仪式的皮鼓声与板铃声。

俄亚的东巴祭司都出身于劳动人民,有的是家传,有的是拜师学习而成,但都不脱离生产劳动。凡要出师的东巴,都要到中甸白地去“汁占”。这里的纳西族人民,凡进行祭天、祭祖、祭山神、祭家神、婚姻娶嫁、死者丧葬、驱鬼禳灾、生婴取名、占凶卜吉等所进行的一切法事仪式,都由东巴主持。东巴获得一定的实物,如一条麻布裤、一只羊腿、一圈猪膘肉之类。

俄亚的东巴也使用纳西族古老的图画象形文字书写的经书。因这些文字是被东巴们用来记录在法事仪式上所诵的经典及法事仪式的古规,就称之为东巴文。东巴文在丽江流传下来的有两种,一种是非一字一音的图画象形文字;另一种是一字一音的格巴文字。在俄亚,东巴们所使用的只有图画象形文字,而未流行格巴文字。

俄亚纳西族青年男女的婚姻,到现在基本上还是父母包办。俄亚大村的婚姻形式,是以一夫一妻为主体,但同时存在多夫一妻、多妻一夫或一夫多妻的形态,同时还存在“阿达”婚姻的形式。“阿达”是“亲密的朋友”之意。有人把俄亚的“多夫一妻”称之为“一妻多夫”,这似乎不符合婚姻的从属关系,故称之为“多夫一妻”较为恰当。

父母包办婚姻,是俄亚男女青年的传统习惯。他们认为这是自古就传下来的古规,不容改变;落后的生产方式、闭塞的交通条件、封闭的地理环境,形成了封闭式的部落,父母包办婚姻更成为一种必然。当然,父母包办的儿女亦可反对,儿女们在未行“成人礼”之前就订了婚的也不一定成婚。

“斯汝”,这是纳西语中对带有某种血缘关系的一种社会组织的专有名词。从语义上讲,“斯”有“父亲”“活者”等义;“汝”有“代”“兄弟”等意。这是否就是“父亲同一代”或“父亲的兄弟”“活着的一代”或“活着的兄弟”等意呢?现在,很难弄清“斯汝”这名词的本意,但并不妨碍我们对这一社会组织的考察和研究。弄清这种社会组织的作用对研究纳西族社会发展有很重要的意义。

据严汝娴、宋兆麟、刘尧汉三位先生的《四川省盐源木里两县纳日人社会调查》:“从纳日人的传说得知,他们进入泸沽湖地区之初,是以母系氏族‘尔’作为生产生活单位的。尔的含意是‘一个根根的血亲’。两个氏族组成一个部落,实行氏族外婚制和部落内婚制。随着生产的发展和人口的繁衍,‘尔’分裂为女儿氏族‘斯日’的外婚制,都具有氏族群婚的性质,这是一个氏族的妇女以另一氏族的所有男子为她们的共同丈夫,而男子则以另一氏族的所有妇女为他们的共同妻子的时代。”“它上面的‘尔’和‘斯日’,前者已经瓦解,后者早已母系父系混杂,以血缘为基础的母系氏族社会已一去不复返了。”可看出,“斯汝”这种社会组织是在母系氏族社会的“尔”中分裂出来的社会组织,而且“已母系父系混杂”。这说明这一社会组织是母系到父系社会的一个过渡的桥梁。

又据杨学政调查整理的《四川省盐源县左所区罗洼村“纳日”人的婚姻形态和家庭结构调查》:“纳日人的氏族组织即早期的六个‘尔’早已瓦解,尔的后裔分散在尔派生出来的‘斯日’组织内。在极少数血统没有发生变换的斯日,即本斯日没有发生过娶妻和向其他斯日过继养女的斯日内部,才保持着禁止结交阿注的原则。”然而实际上多数的斯日都发生过娶妻和过继养女的现象,这些外来妇女的后裔与本斯日妇女的后裔,名义上是说“一个根骨”“一个根根”的人,相当于丽江纳西族的“崇窝”,即“人的骨根”之意。在俄亚大村建寨传说里的四位祖先木瓜、东巴多塔、威嘛、占亨茨里四家,各是四个“斯汝”。现在俄亚纳西族的139户中,有64个家名,这是否就已有64个“斯汝”呢?也不是。俄亚的斯汝由于其婚姻形态的演变,又由于多种婚姻形态的存在,家名已不是固定不变的,代数的变更,家名亦有变化,因年代的久远,人口的繁衍,已形成了交错复杂的斯汝组织。到了现在,很难说清有几个斯汝组织了。一个家庭,既是这个斯汝的成员,又可成为那个斯汝的成员。这种多重斯汝的演变是通过婚姻关系的建立而形成的。如果连续三代娶了这斯汝的某家的女儿,那么,本来不属于这斯汝的某家也就成了这斯汝的成员。就是说,通过三代女儿的联姻,男方的斯汝集团就扩大了,发展了。看来,俄亚的斯汝,是大于男性血统的社会集团,男性血统集团只有通过生育男儿才能扩大,而斯汝则可通过联姻来扩大男性血统集团的阵营。

明代从丽江搬到深山中的俄亚有斯汝集团的存在,搬到泸沽湖畔的达住纳西亦有斯汝组织存在,这说明在明代时期,丽江的纳西族也应该有斯汝组织存在,但在当今的丽江纳西族里已不复存在了。

俄亚纳西族的婚丧娶嫁都是在斯汝集团内进行的。凡是男娶女嫁,或女娶男嫁,都要有斯汝集团的各家参加。如果某家的人病危,不仅要有儿女及侄儿女等在场,还要请来斯汝内各家的人。在人死后到火葬场的整个过程中,有三次抢抱死者尸体的礼仪,而抢抱死者尸体的就是同斯汝中的年轻男子,以示斯汝内有难,大家都相帮。纳西语把该礼仪叫“铎补”,意为死者在世时对同斯汝的人都有恩,现在他走了,要报恩;同时也以慰死者家属,表示有难时同斯汝的人会帮忙,以表斯汝的团结、勇敢。

俄亚纳西族的住房,基本上都是土掌房,以石块为房基,用石片砌墙,在石墙上横搭圆木或方木的大梁,大梁上搭圆木桁条,桁条上铺以划成柴的松木,松木上盖以黏土,成有斜度的平顶,平顶三边铺以薄石板,以防黏土被水冲走。房屋基本上为三层,一楼为畜圈,圈以牛马猪羊。中层为正房,住人,是全家人活动的场所,一层的平顶就成为“天井”,被利用来晒谷物或人们户外活动的场地。第三层一般盖成草房或板板房,是男女青年夜间结交“阿达”的地方。因俄亚大村的房屋多为依山而筑,三层便成梯形,各层之间用独木梯上下攀登。

正房里设有高火塘,纳西语称“格库鲁”。火塘两侧设靠墙的高床,两床连接之墙角常设有一柜,即神台,靠神台的火塘角安放锅庄石。火塘中央安一架大铁三脚,用来烧水、煮饭,依次还安有较小的一两个三脚,用以炒菜或煮猪食。火塘上面的屋顶开了一天窗,使屋内通风透亮散烟。有的人家在这天窗下挂着一两个被吹胀了的猪水泡,据说这是象征五行中的“水”常在,祝愿生活资料像流水一样流进家来。在靠近火塘边的地方竖有一柱,称之为“顶天柱”,在柱上用竹篾编扎,一般扎成五节,这象征了五方之神在此守卫。平时在这竹篾上插挂着炊具。孩子的成年礼及婚礼等重大活动就在“顶天柱”下举行。俄亚纳西族坐于高床上的人分为男左女右,靠神台处坐长辈,按辈分依次而坐。

俄亚纳西族的经济是一种处于原始部落的封闭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其家庭则是生产和生活的独立单位。父亲或长子是一家之长,负责安排生产等大事。家长的妻子为主妇,从事一切繁多的家务。男人则很少从事家务。在俄亚,女子背着一大篮去下地,手还要不停地纺麻,边走边纺。不会纺麻和织麻的女子,被视为无能。女子特别是主妇,负有织出供全家人穿戴的麻布之重任。青壮年男女一般从事田间生产,或运输,或伐木,或耕田等,较重的劳动则由男子负责。老年男子有的放牧,有的管理一点菜园。老年妇女则看家、带孩子、做饭。主妇对丈夫及长辈侍候得非常周到,男子劳动归来,便坐于高床上,主妇即使劳累了一天,也要替男子煨茶倒酒。在兄弟共妻的家中,妻子对丈夫都平等相待,一视同仁,生下的孩子也为诸兄弟共同之子。用膳时,由主妇分食并添饭。主妇在全家人吃饱之后才自己用饭,再洗刷碗筷。俄亚纳西族的饭菜非常简单,主食有包谷、小麦、青稞、极少的大米。用铜锅闷包谷饭或大米饭,麦面制作粑粑,青稞制成炒面,蔬菜品种极少。俄亚人喜用盐茶,以炒面下茶或下酒。肉食多为猪膘、羊肉,很难吃到新鲜猪肉与新鲜蔬菜。有客时多煮以猪膘或杀鸡招待。有些人家还存有干鱼,有时作祭祀用;有时有稀客,则在火上烤一烤,在臼里冲碎,熬成汤以待客。

俄亚人的居住地和生产地相隔甚远,有的达十几里或二十里,日出而出,日落而归,要由马匹驮着午饭或肥料等去进行耕种。各家在田地较为集中的地方,都盖有叫“庄房”的土掌房,农忙时就住在庄房里,待忙完粮食后再回到大村中来。他们有一点极少的水田以栽种水稻。在开秧田的那天,就像过节一样,亲友互相帮忙,栽完此家种那家。在种自家秧的那天,主人家都要煮上猪膘,打开新酒,让帮忙的人吃饱喝足,并请亲戚到家中喝酒。栽秧中还唱《栽秧调》。

俄亚纳西族经济虽然不发达,却有自己古老的传统的东巴文化作根基,保留和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民歌。他们的民歌把古文化与现实生活的各方面融为一体,收种时有收种歌,如《栽秧调》《犁荒地开新田》《迎请五谷与五谷神》等;盖新房与迁新居亦用民歌祝贺,有《建新房》《住新房》等歌;客人到,有《迎客》歌;在尊老爱幼的道德教育方面有《颂老者》等;他们的《忆苦》调给人以向上的力量,并把人世间的炎凉揭露得淋漓尽致。其他方面的民歌有《制碗》《说树名》《架云桥》《新年颂》等等。

俄亚纳西族人民在古老的斯汝集团下的父系家庭中生活,用古老的民族文化,在经济极端贫困的条件下,维系了每一个民族成员的心,虽然远离纳西聚居地,却至今保持着本民族传统,建立了自己的天地。

(作者:曾英奎,作者单位:木里藏族自治县史志办,原载:《巴蜀史志》2017年第3期,总第211期)

来源: 《巴蜀史志》2017年第3期,总第2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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