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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草原,红飘带上的英雄结

作者:伍松乔 来源:原载《巴蜀史志》2017年第3期,总第211期 发布时间:2017-09-21 11:03:00 浏览次数: 【字体:

这是中国五大草原之一的川西北大草原核心区、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中部的红原大草原。

前年深秋,沿“天府之国”的母亲河岷江上游逆行,经都江堰、汶川、茂县、黑水,由平原、山地至高原,兴奋指数随海拔一路攀升。当终于踩上红原平均海拔3600米以上的草地,从雾霾穿出来的都市人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蓝天穹顶,白云飘逸,绵延的雪山给撒野的草原镶着白边,远远近近曲线优雅的溪流波光闪灼,它们分属长江、黄河水系,都是滋养神州的母亲河之源。

或许所有的草原皆有共同的美丽,但这一片天然牧场面积达1200万亩、距西部中心城市成都最近的一个草原县,依然独具魅力,卓尔不群。

———因为它的名字叫“红”。

我曾经多次来过这里,初来乍到也困惑,绿的草、黄的草,哪怕冬天盖上了皑皑白雪,怎么会是红呢?它的名字,来源于上世纪30年代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那条“红飘带”。

1934-1936年,那支帽徽上缝着红五星、以“红军”作名字的队伍,坚忍不拔,徒步跋涉。2万5千里的脚印,在地球上画出了这条奇迹般的红飘带。这条红飘带最曲折的一个英雄结,就是我们脚下的大草原。悲壮的历史铭刻在距离红原县城42公里的日干乔大沼泽。

大沼泽的前端矗立着一块周恩来题词的石碑“红军长征走过的大草地”,十个大字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记录着一段可歌可泣、惊天动地的历史。1960年,周总理亲自将这一片土地的行政设置命名为“红原”县。红原,中国工农红军长征中三过草地的地方。

1935年8月21日,红军开始过草地,分左右两路平行前进。红军在这里前后驻留长达半年之久,每一寸草地都深印着红军的足迹。《红原县志》记载,红军进入县境后,曾在龙日坝地区遭遇敌人数千骑兵的阻击,伤亡严重。进入草地后,则因饥饿、陷入泥潭、高原反应而牺牲惨烈。

日干乔大沼泽是世界上最大的高原湿地,为了迅速摆脱敌军,红军不绕道山脊而走捷径,直奔草原的腹心地带,陷入了看似平坦却险象丛生的泥潭深渊。茫茫泽国的大陷阱,吞没千军万马也不会留下痕迹。

红军过草地时到底有多少人牺牲?至今没有确切答案。在几乎所有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中,都会用到“难以计数”这个词语。阿坝州党史研究室的研究表明,红军三大主力过草地的非战斗减员在万人以上。

据不完全统计,红一方面军过草地之前共有近2万人,过草地后剩下1.3万人,损失6207人;红二方面军过草地之前有1.6万人,走出草地时为1.3万人,损失3092人;红四方面军先后三过草地损失最大,仅第三次过草地即损失近7000人,加上第一、二次过草地损失的人数,估计翻一倍还要多。许多战士在战场上没有倒下,却在草地里默默死去。死亡越来越多,以至于后边的人无须向导,顺着络绎不绝的尸体,就可以准确找到行军路线。

过草地对于红军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如果没有高原的牦牛、青稞救援,红军完全有可能象蒋介石断言的那样走向灭亡。在草地水天一色的茫茫雨雾中,根本就无路可走,只有牦牛知道牧民踏出来的小路藏在水下何处。因此,毛泽东当时感慨万分地把红军抓住牦牛尾巴过草地,叫做“牦牛革命”。

巴西会议使得党和红军摆脱了政治困境,包座战役打通了北上的道路。过完草地,红军起死回生。

东西方向的红飘带转而北上,红军的历史融入世界反法西斯较量的大搏斗,由此开始了中国共产党、中华民族的凤凰涅槃。

草原陷阱今何在?

追寻红军的遗踪,有人试着用脚去踏那些水草地里的草蹬。众多红军回忆录说,草蹬周围的泥土通常“软得像豆腐,不仅滑,而且像胶一样粘。一旦掉进去,就越陷越深,越挣扎陷得越快。掉进沼泽里的人,伙伴还没来得及拉上他们,便消失了。”今天的游人,难以进入湿地深处体验到沼泽的凶险莫测,很难相信小学课本里《七根火柴》的无奈和《金色鱼钩》的真实,就在这里发生。

实际上,如今公路经过之处,都是草原地基相对较硬的地方。此外,近80年来,受新构造运动和气候变化的影响,沼泽已趋于自然疏干,有的已经成为牧场。

包括红原在内的更为广阔的大草原,是青藏高原东部边缘一块特殊的区域,海拔高度在3300米至3600米之间,也被称为松潘草原。它是在青藏高原隆升过程中,一个相对断陷下沉的低凹地,四周群山环抱,所以也成了黄河上游一些大支流的汇集处。由于气候寒冷湿润、蒸发量小、排水不畅,形成了我国最大的泥炭沼泽,成为黄河、长江上游最重要的水源涵养地和生态功能区,也被称作“亚洲之肾”。在这个意义上,让它“湿”下去非常重要,哪怕它曾经险些葬送中国革命。

在从红原到若尔盖的路上,开始沙化的草地和山坡不断掠过。作为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的“征服”沼泽、海滩、草原的所谓“三大进军”之一,当地长期大面积开沟排水,大部分湿地变成了牧场,生态质量严重恶化。庆幸的是,两县从1999年开始堵沟蓄水,恢复湿地,曾经消失的若干珍稀动植物,又渐渐出现。

晚上与红原老乡相聚,问起当年曾经采访过的瓦切乡草原老红军侯德明,不料5年前他已经去世,至此,“红原县的最后一位老红军也走了。”

侯德明原籍湖南长沙,他的人生极富传奇。1935年,他们三代9口,举家跟随贺龙部队参加了红军,经历漫漫长征路,最后只有3人活了下来。还差100多公里就走出草地之际,年仅12岁的侯德明双脚溃烂,实在走不动了,被寄养在当地一个叫格西阿谷的藏民家里,从此流落藏区70余年,连汉话也不会说了。

2005年,我在日干乔大沼泽不远处的瓦切乡下哈拉玛村见到过侯德明,他早已成家立业,儿女也作为土生土长的牧民长大成人。领到失散红军证后,2004年,历经艰辛,他还找到了老家亲人,回到了他魂牵梦绕70余载的故土。因为政府的“牧民定居计划”,侯德明生前和他的儿女们都住进了牧民新村,有了自己白墙红瓦的藏式小楼。

如今,像侯德明家一样的牧民定居点在草原上大量出现,政府给每家牧民补助2.5万元建新房,以前用红柳条和牛粪搭建的房子已经少见。随着退牧还草和轮牧制的推行,每家一年还会有1000多元的补助。牦牛、牧犬与卫星“锅”、太阳能热水器交融,成为草原上新的景观。

获得了“中国红色经典生态旅游胜地”称号的红原,红色资源的转化与开发还只是起步阶段,与毗邻九寨沟、黄龙、四姑娘山风景区相比,差距尚大。省、州着力推进的“大九寨”国际旅游区计划,使处于其核心区的红原有了中心开花、后来居上、与邻共生共赢的历史机遇。历时三年建成、2014年秋天通航、海拔3535米的红原机场,是继九(寨沟)黄(龙)机场之后的阿坝州第二个机场,游客40分钟就能从成都飞到红原,成为引爆当地跨越式发展的导火索。

从红原到黄龙、九寨沟,必经松潘县川主寺镇元宝山。红军长征纪念碑园背倚雪山远景,前瞻草地白云,主碑、大型花岗石群雕、陈列室组成的风景,向人们舒展着一幅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的恢宏画卷。被誉为“长征总碑”的红军长征纪念碑园1990年8月25日落成,邓小平亲笔题名。主碑耸立于3100米海拔的元宝山顶,高41.3米。三角立柱体,象征三大主力红军会合,碑顶一位红军战士铜像双手高举,左手执鲜花,右手持步枪,成V字形欢呼胜利。朝晖或者夕照,阳光聚焦,主碑流金溢彩、熠熠生辉,牧民将这景观视为“神迹”,说是长征永垂,红军烈士不死。

1935年5月至1936年8月,红一、二、四方面军先后跨越草地,最终三军集结,“确立北上方针,奔赴抗日前线”。蓝天白云下,《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路线图》的行军标示上,“红军长征走过的大草原”是一个清晰的转折。

这次来红原的季节远不是它的最美。

红原大草原最美的季节在春、夏。5、6月,会有漫山遍野的野花,7、8月,无边无际的苍翠绿茵,簇拥着藏族男儿赛马、女儿起舞。

一片生机在红原,我们还会再来的。

(作者:伍松乔,原载《巴蜀史志》2017年第3期,总第211期)

来源: 原载《巴蜀史志》2017年第3期,总第2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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