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茂古道之遐思

肖续贵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是千年前伟大的诗仙李白对古蜀国路难行最真实而豪迈的描绘。

直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川西高原与成都平原之间的交通状况仍未改善,依然靠“松茂古道”又称“冉陇山道”通行。松茂古道长700多里,南起都江堰(旧称灌县),北连松潘古城,古道把两个物资集散地紧紧连接,既是川西经济大动脉,又是文化交流主渠道。是古时“南方丝绸之路”和著名的“麝香之路”的构成部分,可与西藏相通,西达尼泊尔和印度。茂县叠溪地震遗址的摩崖造像可以佐证,早在唐代,松茂古道就穿云破雾,大有作为了。

松茂古道西街段

这条古道尽管如蚕丛鸟道,但千百年来叱咤风云、纵横南北。记不清有多少骡马商旅踩着他“老人家”的脊背南来北往,他都迎来送往;数不尽的“背子客”将足迹印满了他的脸庞,古道依旧欣然接受;一批批川西高原特产如牦牛、羊毛、虫草、松贝等源源不断运往内地;也不知“背二哥”们是何等艰辛,才将内地的盐巴、砖茶、布匹背上高原。演绎着“千年古道漫长路,雪域高原奔苦生”的沧桑画卷。

沿岷江河谷而建的松茂古道(庄学本 摄)

“松茂古道”与古羌部落相依相伴,笑看羌人刀耕火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对数次大地震撕裂纹丝不动、遭遇多轮山洪泥石流摧残依然百折不挠、历经数载雪雨风霜侵蚀依旧从容而自如……

松茂古道

遥想当年李冰父子星夜兼程,沿古道逆流而上,探岷源、治水患,最终以“深淘滩、低作堰”的科学方法修建了举世闻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两千多年来依然发挥着灌溉溢洪的作用,促使天府之国实至名归。古人用勤劳和智慧将世界治水史与人类水利文化在岁月中大放异彩。

大唐才女薛涛以清风为伴、明月为邻,依偎“松茂古道”尝尽流放之苦,在边塞松州写下“闻道边城苦,今来到始知;羞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的诗句,发自肺腑对戍边军民凄苦生活进行呐喊。晚年吟诗“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彰显了女诗人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

“三垴九坪十八关,石锣石鼓上松潘”是晚清诗人董湘琴《松游小唱》中对“松茂古道”上的奇观异景、雄关漫道的生动描写,诸多关隘都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让人望而却步。古道上“五里一墩、十里一堡”传递着千年烽火、源远流长。

更有19世纪英国“博物学家”亨利·威尔逊从川西古道上带走了无数珍贵的奇花异草,留下了“如果命运安排我在中国西部生活的话,我别无所求,只愿能够生活在松潘”的话语。

回望中国工农红军身披单衣、脚裹草鞋、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还被一路围追堵截。也不知先辈们当年在川西古道上迂回转辗了多少次,才在艰难困苦中绕道毛儿盖进入“松潘草地”,有效避开国民党驻守松潘古城的主力部队北上会师,写下了人类军事史上抗争天险与人祸的悲壮史诗,真正诠释了信仰的力量。

毛儿盖会议遗址

如今,行走在都汶高速或是九环线川汶公路上,抬眼望去岷江河对岸一些羊肠小道时隐时现。或于陡坡之上,或于悬崖之间;或覆盖于荒草丛中、或掩映于绿树之下、或镶嵌在峭壁之上;或被高架桥拦腰、或被隧洞穿越、或被水库淹没,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此时“松茂古道”犹如一个耄耋老者,蜷缩在川汶公路对岸,瞅瞅远处残存的烽火台,望望脚下奔腾的岷江河,满脸的失落与怅然。被遗落在历史的长河中,听不见马帮的铃铛声,也无背子客的山歌陪伴……唯夕阳依旧、青山长存。

几只山雀在古道上嬉戏打闹、叼捉小虫,它们哪知古道的烦恼,唯有脚下的岷江河懂他的心思,不时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溅出朵朵浪花、发出阵阵声响,好像在告诉他:“别那么消沉,对岸的川汶路畅通无阻,你难道不高兴?川流不息的车队可比你承载的更多了,你是不是羡慕了?”古道难过的时候,难道不想辩解?曾经的辉煌与骄傲荡然无存。

岷江河大哥也发出声音“小老弟,你看对岸的柏油马路,不就是你的子孙后代吗?不正在延续你的使命吗?你是老糊涂了吧。你看现在的人们把乡村小道都修到山顶了,这些难道不是你的子子孙孙吗?人们可以把汽车开到山顶,再不用人背马驮,难道你不觉得高兴吗?”松茂古道听了若有所思。

“前面从山里钻出一条大洞,知道是干什么的吗?那是在建的成兰铁路,下半年就要通车了,你一天天只知道昏睡。阿坝州即将结束不通火车的历史了”。

成兰铁路

这时,一架飞机飞过上空,发出阵阵轰鸣声,打断了他俩的谈话,也不知是飞往九寨黄龙机场还是红原机场。

“是啊,天空中也可以通行,看来我是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古道叹息道。

春日暖阳斜照在古道上,周围粉红色的山桃花缤纷绚丽,斑驳的古道上小草嫩绿清新;岷江河畔田地里,金色的油菜花映衬着雪白耀眼的李子花,层次分明;村寨里早已不见二牛抬杠的踪影,灵巧的旋耕机在果园里尽情发挥;新农村的寨房上炊烟袅袅,鲜艳的五星红旗四处飘扬,俨然一幅和谐、美丽、振奋的新农村画卷。

松潘美景

昔日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早已灰飞烟灭,今天藏寨羌乡强劲振兴催人奋进;当年革命先烈枪林弹雨、含笑九泉,如今铁路、公路、机场齐头并进;无论是大禹王还是李冰父子,看见高峡出平湖、千里沃野、万家灯火喜出望外;过去旧社会藏羌儿女啼饥号寒、颠沛流离古道上,当下净土阿坝全域旅游无数弄潮儿。想到这些,松茂古道布满皱褶的脸庞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新时代壮士们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挥舞着现代版鬼斧神工,发扬着当代愚公移山的精神!70年阿坝大地沧桑巨变,70年川西高原涅槃重生,70年各族儿女团结奋进!阿坝人民沐浴着党的阳光雨露,奔走在“小康路、幸福路、复兴路”上,松茂古道不再忧伤了,由衷地发出感叹“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来源:微阿坝

作者:肖续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