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坛子

王凌霄

方言“斗坛子”,意思是爱开玩笑。李老三斗坛子在瓦窑岗是出了名的。

李老三、吴二娃和我,我们三人一起长大,小时候经常闯祸,李老三能用斗坛子的玩笑把过错消于无形,或大事化小。

李老三陪我去买肥皂,柜台上的张妹回答没有。李老三说:“那就买瘦皂。”把张妹气得翻白眼。

春节期间,大人放鞭炮太单调,我们当然就玩得花样百出——李老三把火炮插进牛屎堆里,只要有人路过,点燃火炮,瞬间牛粪四溅,搞得人们四散逃跑,骂他斗坛子,我们则笑得直喊肚子痛。

李大爷家的李子熟了,我们三人先去尝鲜;吴婆婆家的桃子红透了,我们也去光顾;张奶奶家的桔子黄了,我们也不请自来……大家虽然知道是我们干的,却没有和我们计较。有一次,路过陈老抠家,看到他家的杏子红得特别诱人,我们没忍住,趁他家都去地里薅玉米草,我们偷偷溜到他家猪圈里搬出梯子,搭在树上,先饱口福。李老三要我们摘几个就走,我们不听,结果陈老抠回来逮住现形,我们慌忙逃跑,李老三说:“不要慌,陈大爷最爱小孩子,他说过成熟后要送我们吃的!”果然,陈老抠说,“主要是怕你们从树上摔下来。”

第二天,陈老抠还是把事情告到了李主任处,他大怒,决定开会批评我们,以警村人。

李主任通知李老三,晚上要开我们三人的批斗会!我们吓惨,李老三说:“大伯,你这么一搞,将在江湖上刮起一场血雨腥风,会让全村动荡不安,你要挨乡政府撤职处分!”

李主任哈哈大笑:“你又要斗坛子,我被撤职?”

李老三说:“那你敢不敢保证你家的鸡鸭鹅每天不死在路边?你表面上批评我们三人,可我们三个的七大姑八大姨要来找你拼命,势必引起全村动乱,现在上级三令五申要保持安定团结,你在人为破坏我们村的安定团结,乡上不撤你的职才怪。”

李主任眉头皱起,立即命令取消批斗会。

中学毕业,李老三找到李主任,“我们三人是本村最高文化人,都是中学毕业生,不用就是忌才。”

我们三人当了村小老师,李主任安排我们去城里买油漆把学校漆一遍。到五金公司,傻眼了,人家只卖一瓶,说是按需分配。而我们要买十瓶。李老三说,“我们是重要的部门,紧急需要,为什么不卖?”

售货员说:“什么重要部门?”

我们不敢开腔,李老三又说:“我们是核算单位的!”

服务员顿时懵了,不知道什么是核算单位,大家窃窃私语,有人说:“听说最近有军工单位迁来我们城市,是建立核工厂的。”

随后问我们:“你们是干什么工作的?”

老三说:“我们是工程师!”顺利买了十瓶油漆。

我说:“老三,你坛子斗得太凶险了!”

老三说:“我是实打实说的,教师是人类灵魂工程师,我们当之无愧。县委文件说的,公社是三级所有制,生产队就是核算单位,难道我们不是核算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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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凌霄(雅安市雨城区政协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