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念孙

《光明日报》( 2024年07月08日 01版)

【改进文风大家谈】

好的文字风貌,如同好的仪态风度,是一个人内心充实而有光辉的外在表现,也是他对仪表一丝不苟清洗俗尘的自然呈现。

文字是表达思想的工具。衡量任何一篇文字作品,第一标准就是它的思想内涵,包括认识深度、思维广度、见解新度等。认识深度,是在大千世界五彩缤纷的表象背后,看到某人某事变化发展的来龙去脉和内在原由,即通常说的透过现象看本质。思维广度,是将所观察的人和事放到古今中外的大背景中,比较和衡定其意义和价值,以防止简单狭隘地就事论事,得出片面的结论。见解新度,是审视自己的感悟和思考,是否与前人和今人的观点重合,如果英雄所见略同,要么另辟蹊径探索开拓,要么干脆放弃不写,以确保文章有自己的新意。

朱光潜先生说,好文章的条件本很简单,第一是有话值得说,第二是把话说得好。如果说,前者强调言之有物,讲究对人生世相和学术文化有深广的体察与认识;那么,后者则注重言简意赅,追求用准确精当的文字把独到感悟表现出来。在前者,尤其要反对假话、空话、大话和套话;在后者,特别要避免繁文缛节和陈词滥调。

思想情感丰富复杂,文字组合千变万化。好的文章离不开咬文嚼字,反复推敲。这就是说,我们要在变幻无穷的文字魔方世界中,为自己对万千世相的独到感受和认识不断寻觅,直至找到只属于它的恰到好处的词句——仿佛精密仪器的零件对接,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我们只有对一字一句不肯放松的严谨,才能写出动人心魄的好文章。表面看,权衡和调整字句,不过是求语句顺畅和文字漂亮,实际上,斟酌和更改文字也是在调整和淬炼思想。韩愈帮贾岛改“僧敲月下门”的故事,王安石反复揣摩“春风又绿江南岸”的佳话,都是通过推敲字义增强作品内涵和境界的美谈。其中既可见作者的文字功底,更显示作者的见识高低。

韩愈说自己作文,“惟陈言之务去”。这是一句紧要的教训。你不肯用装腔作势、大而无当、涂脂抹粉的俗滥语言,自然也就杜绝用空洞无物、套话连篇、老调重弹的俗滥思想。你动笔就会想到鲁迅所说的“选材要严,开掘要深”,在寻求思想情感与文字语言的精炼和吻合中,写出立得住、传得开、留得下的好文章。

(作者:钱念孙,系安徽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安徽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