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出好茶

荆 歌

出好茶的地方，一定是有好水，一定是有好山，一定是有好山水。我的明代老乡张源在他的《茶录》里就说了：“茶者，水之神；水者，茶之体。非真水莫显其神，非精茶曷窥其体。”好的茶一定是产在好山好水之间。

产好茶的地方，就是有适应茶树生长的好风土。这个风土，是偷不来抢不走的，它综合了一个地方所有独特的要素，气候、海拔、四季、土壤、植被、光照等，缺一不可。

作为一个爱茶的人，我去过福建、云南访茶，当然也常常问茶于近在咫尺的龙井和洞庭山，以及宜兴、虞山、安吉的茶园，见识了无数好茶园，喝过了无数好茶，却从未到过雅安。对于雅安的茶，也是但闻其名。只晓得雅安是史上最早产茶的地方，只晓得雅安产黑茶，规模之大，据说如果只是将历年运输入藏的茶叶堆起来，就有好几座珠峰高。

很多年前，我在上海一位爱茶懂茶的朋友家喝茶聊天，不知怎么就说起了藏茶。朋友去书房找出一块大茶砖，让我第一次见识了藏茶。可是非常遗憾，不知是为了什么，那天的藏茶入口，竟如耳边一阵风吹过，没给我留下任何印象。

现在我必须要说，雅安的藏茶，真是茶中英雄。它的浓厚爽朗耿直，它霸气豪气，是能够一下子将人打动并与之肝胆相照的。难怪《中国作家》杂志社的小商再三强调她最喜欢的就是藏茶。当我在她面前对蒙顶甘露和蒙顶黄芽大加赞美时，她始终表示藏茶才是她的最爱。她的态度诚恳而固执。在我抛弃偏见，认真地喝了几口浓酽如酒的藏茶之后，我理解了她对藏茶的喜爱。雅安藏茶的厚重沉着，它的浓烈芳香，真是既能喝出春天的蓬勃，又能体会到岁月的悠远。它是提神提气之茶，是解困解乏之茶，是唤醒灵魂之茶，是叫人不可一日无此的深情之茶。

蒙顶山是一座仙山，万亩茶园绿浪涌动的海里，它那指纹清晰可见的神仙之手，向人间送上无数好茶，各种好茶。用雅安本地人的话来说：喝了甘露还有石花，喝了石花还有黄芽，喝了黄芽还有玉叶长春，喝了玉叶长春还有菱角湾茶，喝了菱角湾茶还有陪茶，喝了陪茶还有仙茶……

李白这位酒仙，曾扬言“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他说的饮，当然只是饮酒。他也确实因饮酒而流芳百世。可是真没想到，他还说过这样的话：“惟玉泉真公常采而饮之，年八十余岁，颜色如桃花。而此茗清香滑熟，异于他者，所以能还童振枯，扶人寿也。”著名酒仙，竟也爱茶，竟然觉得茶不仅可以养生，还能使人返老还童。怪不得雅安出美女，雅女之青春美貌，也许真是得益于雅安的好茶呢！

飞机降落成都，接站的美女直接把我拉到蒙山顶上。一路上她说个不停，说雅安的历史，说雅安的风土人情，自然也说雅安的茶。她对雅安的爱溢于言表。诗人钟渔却说，她喜欢蒙山顶，却怕上山，都是因为晕车。确实，通往名山之巅的道路盘旋回环，把我也转晕了。然而到了山顶，顿觉天宽地阔，青山起伏，白江如练。空气清凉，晚风微甜，身体的不适立刻消散了。进得房间，沏一杯蒙顶黄芽，独自坐在阳台上，山风沐浴，清茶洗心，更觉身轻若云，宛然成仙。

作家蒋蓝撰文说，雅安之“雅”，原是乌鸦之“鸦”。其文洋洋洒洒，我也无心细读，只是执意认为，雅安之雅，当是风雅之雅，当是雅逸之雅。我可以成为一个雅安的雅人吗？在这高天之下苍翠之间，有闲喝蒙顶好茶，无事读有趣之书。白云抹去烦恼往事竟无历日，万木叶响恰如诵经再不伤心。文震亨在他的《长物志》里说：“构一斗室，相傍山斋，内设茶具，教一童专主茶役，以供长日清谈，寒宵兀坐。幽人首务，不可少废者。”对于文人来说，住在一个依山傍水产好茶的地方，手倦抛书，四季都有好茶入口入心，提神提气，无疑是一种散淡如仙的理想吧。

孙皖平先生率其团队在雅安勘察多年，发现了多处古茶园遗迹。明清时期的茶园，宋代的茶园，甚至唐代的茶园，阶痕历历，凿凿有据。他们拍到的图片，发人遐想。恍惚之间，时空无界，自己布衣芒鞋，宛若古人——是的，一名雅安古人，躬身于茶园之中，飘浮于云雾之间。宋代诗人杨万里有诗云：“故人气味茶样清，故人风骨茶样明。”茶是有气味和风骨的，“清”与“明”的境界，自古而今，都是无数文士高人毕生追求的。

雅安是那样的令人难忘！古镇沿河老街的那个下午，我们坐在大树下，喝着蒙顶甘露新茶，听着风，听着鸟鸣，觉得春天的最可爱处，竟然是在这清浅的杯中。聊天的内容，似乎也都是关于茶的。茶在秦汉之前，还被当作药来饮用，传说神农尝百草时，曾以茶解毒。陆羽在《茶经》中说：“茗，苦茶，味甘苦，微寒，无毒。主瘘疮，利小便，去痰渴热，令人少睡。秋采之苦，主下气消食。”又引《孺子方》说：“疗小儿无故惊厥，以苦茶葱须煮服之。”陆羽之后，茶成了“比屋之饮”，不再强调它的药用功能了。唐代开始有了非常正式的茶叶加工。入宋之后，饮茶蔚然成风，不仅走进了日常，也走进了历史，成为中国文化重要的一脉。闲谈之中，我们都感到雅安的茶叶之好，与它的名声实在不够匹配。然而我们又深信，各方力量对雅安茶的大力推广宣传，必将使更多的人了解雅安茶，爱上雅安茶。天下谁人不识君，应该是指日可待的。

因为，雅安的茶，那是真好！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荆 歌（江苏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

供稿：雅安市地方志编纂中心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