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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蒋德斌 ‖ 匠人

作者:蒋德斌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0-07-05 17:17:15 浏览次数: 【字体:

匠 人

蒋德斌

说到农村的匠人,那也是有意思的一群人,所以成为至今极为珍贵的回忆。

每到农闲,有一样手艺的人,就拾掇起自己的工具家当,开始走村串巷。于是“磨刀唉……”、“补锅啰……”这样的声音,伴随着梆梆的敲击声,清脆地回响在乡镇和山村上。

无论哪一个家庭,家里都有菜刀、镰刀和砍柴用的弯刀之类的用品,用的时间长了,总是要变钝,甚至缺口子的。所以,家家户户都会有一块磨刀石。这磨刀石是由极硬的石块制成的,家里的菜刀和砍柴用的弯刀,都可以用这磨刀石磨得锋利。磨刀的时候,用一个陶瓷盆装一些水,用手从盆里掬一些水,洒在石头上,然后将刀口压在石头上,用力来回磨动。磨一会儿,可以将刀反过来,刀刃朝上,用手指在刀刃上滑动,试试刀刃是否锋利。如果不够锋利,就再加一些水继续用力磨,直到觉得锋利了为止。

虽然大多数刀都可以在自家的磨刀石上面磨好,然而,有一些刀,却不是用这样的石头能够磨的,例如割稻子用的轮廓呈圆月形、刀口呈锯齿状的镰刀,以及改衣服用的剪刀等,就需要有专门的磨刀工具才行。另外,磨刀匠的磨刀石,个头虽然不大,但是磨出来的刀口极为锋利,而且他们有专门的一些工具来磨一些特殊的刀具。磨好之后,还会给刀具打一些油,这样刀就更好用了。

磨刀匠(图片来自网络)

磨刀匠走村串户,同时兼做货郎,为偏僻乡村稍带一些稀罕的物事。而补锅匠则大多是趁着墟市,开张自己的补锅业务。每当镇上墟市日子,街上人来人往,补锅匠会在街上摆开自己补锅的摊子。相对于磨刀而言,补锅的摊子要铺得大一些,关键是需要一个小煤炉子,一直不停地烧着。补锅的时候,匠人将一个破锅举在手里,眯着眼,对着破裂的锅底瞅着。锅子的主人,可能是一个背着背篼的农人,也可能是抱着孩子的妇女,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只见匠人用磨砂布在裂口处搽抹一阵子,将裂口边上有的铁锈等脏物都磨干净了,露出逞亮的底色来。再在上面滴一些液体,想来应该是有腐蚀作用的清洁液体,为的是将裂口附近及裂口处切切实实地清理干净。最后,在一个盘子里拣来拣去,拣出一块锡,放在一个像铲子一样的容器里,架在火上烧一阵子。锡块在铲子里融化了,变成一粒泛着白色的亮晶晶的滚动的球型液体。将这球体浇在裂口处,用工具抹平,确保将裂口封好。等它冷却下来,再在补口上及周围,涂抹一层清洁液体,就算完工了。

补锅匠(图片来自网络)

那时候,我在镇上读初中,用一个搪瓷缸子在学校厨房蒸饭吃。搪瓷缸子用的时间长了,底部边缘就会磨损出一些漏洞。这就要趁着墟市时,找到那补锅匠,让他帮忙用锡块补上漏了的缸底。每一次补完,可以用上好几个月。如果锡块掉落了,或者又出现了新的漏洞,就再去找那位补锅匠。一只搪瓷缸子,就这样,补了用,用坏了再补,直到实在不能补了才会丢弃。

每一次站在补锅匠的铺子前,看着炉火上蒸烧的锡块,冒出一股白烟之后,开始在铲子一样的容器里滋滋作响。应和着周围人们买卖东西的绵绵不绝的喧闹声,是一种小镇才有的热闹亲切的感觉。

和补锅匠一同在墟市上摆摊的,还有箍桶匠。这箍桶是木匠活的一种。乡村家庭没有专用的卫生间,更没有如今城里自动冲水的马桶。乡村上厕所,白天去蹲茅坑,夜里就用木桶。同时,农民挑粪到地里去,也是需要这木桶的。所以,箍桶在这里是必不可少的一门手艺。

将木头锯成有一定弧度的板材——一直没有想明白,这弧度是如何造成的——用竹子或者铁丝将板材箍成一个带两耳的木桶,这两只耳朵,不过是长一点的两根板材,分别位于木桶对面的边沿,在高出其他板材的地方,掏一个方形的洞,用于套挑桶用的绳子。当然大多数木桶挑子,是用一块结实的竹片,过火烤烧制成的。

木桶做好后,还有在木桶上涂上一层桐油。在有缝隙的地方,已经先用木屑堵死。这种手工精心做出来的木桶,不仅经得起摔打,而且滴水不漏。

箍桶匠(图片来自网络)

每当墟市的时候,箍桶匠就将已经箍好的木桶堆在一旁,然后自顾自地干着自己手里的活。安静的匠人,和旁边熙熙攘攘的世界,仿佛隔着一道透明的墙,外面的喧闹丝毫影响不到墙里的匠人。直到有人将桶反复看过,开始询问价格的时候,他才会停一停手中的活,回答一两句。匠人是不跟人讲价的,人们也知道匠人的规矩,看到中意的木桶,而价格也合自己的心意,便立刻掏钱,绝无二话。如果不满意这个价格,就放下木桶,也不多嘴,转身走人。更不会有人拿着木桶,喋喋不休、品头论足。这是小镇的规矩,也是对手艺人的尊重。

无论是补锅匠、箍桶匠,还是磨刀人,他们都没有固定的地点,而裁缝却肯定有固定的店面,店里摆放着在当时很值钱的缝纫机,是那种老式的用脚踩“哒哒”作响的缝纫机。裁缝是整个小镇的知名人物,因为全镇只有这一个裁缝店。那时候的小镇,是没有成衣店的,布匹店倒有,国营的百货店。人们到百货店扯了布,到裁缝店里去量身、缝制衣服的。

从记事起到高中毕业离开小镇,我只到过裁缝店一次,那是多么兴奋、又是多么拘谨的一次啊!衣着笔挺、肩上挂着软尺的裁缝,一边和气地和母亲说着话,一边用软尺量着孩子的脖子、腰身和身高。每量一次,就用一种彩色的粉笔,在浅蓝色的布料上面写写画画。旁边,裁缝家的女人正在踩着缝纫机哒哒作响。墙上挂着几套已经做好的新衣服,大桌子上靠墙处,还摆着几卷布料……一切显得神奇而温暖,而心里却生出一种沁凉的感觉,就像上下窜动的银针的颜色,让我想起深夜母亲手上的银针,在头发上抹一抹,然后用力顶进厚厚的布料里。

裁缝(图片来自网络)

如今,无论是城里,还是乡村,人们大多数都穿从服装店里买来的衣服,成衣的制作,也基本上机械化、流水化了。裁缝这个职业,如今是式微了。然而,在我的心里深处,还是很怀念当初在裁缝店的那种感觉。如果能够有所选择,我还是愿意站在一个裁缝面前,看着他笑容满面,一边柔声地和客人拉着家常,一边轻轻地用软尺套过客人的脖子、肩部、腰部,再用粉墨在布匹上写写画画。那是我们儿时的回忆,满满荡漾着怀旧的情怀。

作者简介

蒋德斌,先后就读于西安理工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和华南理工大学。高级工程师,揭厉斋主人。曾供职于国家电力监管委员会、中国南方电网公司,现供职于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蒋德斌

配图:方志四川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唐志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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