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魂牵梦萦是故乡‖李争平
魂牵梦萦是故乡
李争平
倏忽间,已过不惑之年,心中多了些许惶恐与无奈,为工作忙生活育孩子,惦念老家父母的身体。曾经笑言:到不了的是远方,回不去的是故乡。而今,不时爆发的疫情和管控,让我感慨故乡似乎是一个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
故乡的路很近,高铁四个小时即到,却离我很远,长长的故乡路。故乡在秦岭脚下的大山脚下,但进出还需翻山越岭。
依稀记得两年前夏日的那天,到达村口,已是晚上7点多,我站在山下,望而却步。
刚走进山底的峪口,清凉的山风带着熟悉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靠近山谷处,新修了平整的人行道和整齐的大理石护栏。一盏盏鲜活而明亮的路灯,把夜色中的树和山,蒙上了一层流动的光影。平整的柏油路,在车轮飞速的转动中,蜿蜒而上。瘦长的灯影里,幼时的点滴往事在心头弥漫开来,零星记忆,稍加碰触,便绵延成一帘夜色。
5岁那年,我感冒咳嗽得厉害。晚上,母亲轻声跟父亲商量着:“明天,咱们俩背着孩子下山去医院吧。”父亲说:“路太远了,我用自行车带着你们吧!”“怎么带啊?”母亲担心地问。“你不用管了!”父亲说完,转身出门。不多时,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直到夜深。
第二天早上4点多,母亲把我唤醒,收拾妥当,父亲从院中推出他那辆笨重的自行车。一夜之间,车梁上多了个凳子,两根长木棍将一块圆形的木板牢牢固定在自行车架上,木板用红漆油过,上面还绑着垫子。母亲和我一脸惊讶地望着父亲,儿童安全椅是在多年后,才出现在村庄的视野里。父亲把我抱上去,凳子的大小、位置正合适,父亲两手握住车把,把我围在当中,母亲坐在后面。就这样,一辆自行车载着3人缓缓向山下驶去。
窄窄的乡间土路,到处坑洼不平,母亲不时在后面叮嘱父亲慢些。父亲说,放心吧。父亲每天在这条路上穿梭往来,哪一处弯急,哪一处坡陡,哪一处有积水坑,他都了如指掌。
路上遇到亲戚,父亲停车,亲戚惊讶地说,你还真胆大啊!父亲说,路虽陡,只要刹车好用,而且,我又在后轮多加了个车闸,没问题的。父亲脸上是满满的自信。一路下来,父亲用他的智慧和胆量,引来无数惊奇和赞叹的声音。
黄昏时分,父亲载着我和母亲又回到了山脚下。奔波了一天,父亲看上去有些疲惫。长长的陡坡,父亲用力推着自行车。起先父亲推车的步伐稳健而有节奏,父亲边走边唱着一些老歌,歌声悠扬,漫过夜色,回荡在山谷中。路越来越陡,父亲渐渐不作声,步子也慢下来,间或有细小的水珠打在身上,是父亲滴落的汗水。
记忆中那段路很长,我不停地问,快到家了吗?母亲总说,快了,就到了。当父亲气喘吁吁地推着车终于到家时,已是深夜。第二天,天不亮,父亲又骑着车出去做活去了。父亲的自行车在这条路上,上上下下,走了十几年,旋转的车轮上,一程载着柴米油盐,一程载着山中岁月。当我也推着车走在路上时,站在流年之上回望,才深深懂得父亲行走其间的辛苦,眼底是些许的潮湿。
时光荏苒,始终有幅画面停泊在记忆深处,随光阴流转,愈见清晰。在陡峭漆黑的山路上,父亲用自行车推着年幼的我,从暮色四合,走到寂寂深夜。山路崎岖漫长,而渗透其中的温暖和爱,却如老屋背后绵延而沉默的青山,大至无法走遍,长到无以丈量。
而今,通往村子的路两旁,已开起了十多家农家饭庄,依山而建,一到夜晚,五彩的霓虹灯亮起,如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散落在青山绿树中。二十多里乡村公路加山路,一踩油门,便是一马平川,不仅思绪万千。
闲暇的时候读诗歌,发现古人高明睿智,佛心慧语。大诗人白居易感喟最多,在《初出城留别》中有“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东坡居士也说:“此心安处是吾乡。”是的,大地永无乡,心安是吾乡。人在凡尘,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常想一二,心存阳光,快乐相随。俄国历史上著名的探险家欧文·姆斯是第一个活着走出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人。当人们追问其秘密时,他笑着回答:“心存阳光,你就是自己的神。”
思绪翻腾间,已看到倚门而望的母亲,头上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更多更深了,但依旧是始终未变的熟悉而关切的问候“怎么又瘦了?”走进院子,问候了依旧在忙碌的父亲,我们便吃着简单的饭菜,不是回答他们的询问,惦念和亲情都在他们的问话和凝视中氤氲着。直到夜半,我在老屋里才安然入睡。
第二天早上,除了看看两个发小,村里很多老人已经老去,不多的青少年已不认识,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转眼就到黄昏了,我陪着年迈的父母漫步在寂寥无人的村道上,只有我们的影子跟随着,说话声、鸟鸣声、流水声伴着鞋底在路上敲打的声音,仿佛一首和谐而又欢快的音乐。我们沿着小溪走出村庄,小溪缓缓地流淌,悠悠地哼唱,夕阳的余晖一点儿一点儿地追赶着,一路走走停停,听小溪不停地歌唱。看行云流水,看春光点点,看万物淡然。不远处的田埂上,一位扛着犁的老农,牵着一头老牛,缓慢地走回村庄,背后是山顶上正在沉落的夕阳……
END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李争平(乡村教师,档案副研究馆员)
配图: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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