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中将军:平凡中的非凡人生

卜金宝

2021年10月10日至11日,家乡连着下雨,一气读完原成都军区副参谋长王兴中将军的《平凡的人生》,拍案叫好!平凡人生,实在不凡。王兴中是从我的家乡——山西省原荣河县(1954年8月与万泉县合并为万荣县)庙前镇走出的战功赫赫的老八路。我边读边在心里说,做老干部宣传工作15年,采访战火硝烟中走来的老前辈无数,特别是多次到过成都,竟没有遇到这位老乡,未能亲耳聆听他的讲述,真的太遗憾了。

王兴中将军(卜金宝 供图)

此书9万字,用王兴中的话说,是留给子孙的回忆录。因为讲的是亲历的事,加之将军秉承唯实的理念,所述所言真实、客观,令人震撼,难以忘怀。

1974年,王兴中将军和官兵迎接英雄黄继光妈妈来成都军区(卜金宝 供图)

斗争环境的残酷,以及人们表现各异,这是那时真正的情形。王兴中回顾1940年2月在212旅供给部当粮秣员的时光,写道:“粮秣员工作是到各县、区、乡催收军粮。第一次出差时,太阳即将落山,科长让我去沁县催收粮食。当时身体很虚弱,勉强走了五六里,在一个村公所住了下来。第二天拂晓,没有吃饭又继续启程,走了不久,七八条狼忽然从前面高崖上跳下来,从眼前五六米处急速地横穿过去。我还来不及惊吓,狼已跑得无影无踪。我迈着沉重的步子,临近中午,总算到达目的地,把情况告诉两位坐镇催收军粮的同志后,便躺下睡着了……第二天起床后,两位坐镇催粮的同志少了一个。我很纳闷,我带的小包袱不见了。留下的这位同志也不说。我意识到那位同志是开小差了……”

他管全旅的服装分发,自己却没有衣服。那年临近春节,王兴中只穿一条单裤,而他是管全旅服装发放的。他写道:“北方的寒冬,水瓮结着厚厚的冰,唯恐瓮被冻裂,用麦秆裹住。房檐上挂吊着消雪时形成的细长冰柱。人们关门闭户,在家围炉取暖……我当时负责全旅服装的领发。按常理,我应把我的一套棉装留下,但又想这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嫌。此时已临近大年,最寒冷的时节,无奈之下留了个棉上装。服装运走后,我给冯处长写信,要求将我的棉裤寄来。处长责备我:‘你这个同志怎么这么老实?你发服装你不留下,服装已经发完,你买些布和棉花缝条裤子吧?’和我在一起的司令部一位参谋,心灵手巧,会裁衣服,赶在大年头一天缝好了棉裤。我穿着上灰下黑的服装,人们看了都笑……”

日军的残暴令人发指,太岳根据地反扫荡经历的一幕刻骨铭心。王兴中悲愤地写道:“1940年11月下旬,日寇对太岳区实行灭绝人性的大扫荡……‘扫荡’过后,悲惨凄凉,各村只剩下一片焦土,断垣残壁,牲畜鸡鸭无影无踪,大地死一般沉寂。黎明时分,我从山上下到山脚观察,到村头一看,大吃一惊,眼前几十具被日寇残害的尸体,男女老少一大片,横七竖八地躺着,小的只有十二三岁,头上还留着小毛盖,惨不忍睹……”王兴中仰天长叹:“可惜在那个历史时期,身上没有相机,不能拍下日本鬼子这一令人发指的滔天罪行……”

领导很有人情味,没有让他留下遗憾。一件事,让王兴中感到很暖心。抗日战争胜利后,他任22旅65团三营教导员,率部参与解放乡宁的战斗。此后,部队开拔到安邑地区休整。安邑距他的家乡庙前150里。他当初与父母不辞而别,参加革命,已经9年了。他想借此机会看望日夜思念的父母。他写道:“当时就近如不回家,战争旷日持久,我与父母任何一方有个好歹,都将抱憾终生。我向团首长提出探家的想法。团首长研究,让我给团里买牲口执行任务,顺便探家。我喜出望外,感谢团首长的关照。鉴于我身体虚弱,又给我一匹马,派了两名战士护送,以防路上发生意外……”后来发生的事,果真证实了王兴中的预想。他此行和父母相见后告别,竟是和父亲的永别……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今天的和平,有多少人牺牲了生命?王兴中回忆212旅血战佛庙岭的情形:“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有的阵地坚守长达8小时以上;有的阵地只剩一两个人仍坚持战斗;有的连队被打散了,剩下班、组,还在各自为战;有的连一个班全部牺牲在阵地上;排长崔富贵身负重伤后,继续带领战士与敌拼杀,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排长王天德在弹药耗尽的情况下,率战士冲向敌群,与敌展开肉搏,终因敌众我寡,全部壮烈牺牲……”“是役,212旅毙、伤日军400余人,旅锄奸科长刘培久等200余人牺牲,旅政治部副主任赵征夫、56团政治主任肖平等100余人负伤,56团副团长熊言顺以下300人被俘失踪,重武器和骡马全部丢失,是旅成立以来的最惨重损失。”王兴中沉痛地回忆说:“这次战斗,与我同为原荣河县牺盟会的4位同志全部壮烈牺牲。他们是副连长李昌兴、副政指曹俊发、排长柴伟、工作员陈万里。”他还说,当初从家乡一道出来的10位青年,8位牺牲在战场。

……

王兴中从士兵到将军,征战无数,伤痕累累,新中国成立后曾作为成都军区观礼代表团团长,率团赴京参加国庆七周年庆典,受到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亲切接见。他总结自己的人生,既有时代背景,又有生活细节;既有战斗的胜利,又有失败的教训;既有战争残酷的反思,又有大病痊愈的感悟……堪称一部人生教科书,让人深思……

最后要说的是,将军的这本小册子是今年7月25日我在邻村荣张村范效玉阿姨处看到的。我为抢救八路军东渡黄河史料,拜访老干部苏永发、范效玉夫妇。范效玉是王兴中的外甥女,她的父亲范政通,抗日名将傅作义麾下绥东保安司令,驰骋疆场,屡建奇功,后随傅作义顺应历史大势,率部起义。2019年4月12日,我以《范政通遗作披露——傅作义鲜为人知的故事》为题,介绍了他的这段传奇经历。

范效玉(左一)和先生苏永发(右一)在成都与舅舅王兴中及舅妈合影(卜金宝 供图)

2021年7月25日,作者(左二)一行采访苏永发(右三)夫妇(卜金宝 供图)

感谢范效玉阿姨,让我在她舅舅王兴中将军留下的这本自传中,结识又一位家乡的传奇人物……

作者简介

卜金宝,山西省万荣县荣河镇荣河村人,1957年5月生,1974年12月入伍。解放军报社原高级编辑。1976年立三等功,1978年立二等功,1979年获二级英模荣誉称号,1982年3月被石家庄陆军学校表彰为“三好学员”,2009年9月被表彰为“全军先进老干部工作者”,2019年1月被表彰为感动山西十大国防新闻人物。拜访过300余位开国将军和英模人物,应邀为各地作报告400余场,引起强烈社会反响。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卜金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