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心愿显大爱 赤胆忠心励后人

——记成都第十二离职干部休养所原离休老干部孙淑慧

刘康莉 唐雪元

2023年4月,成都第十二离职干部休养所原离休干部孙淑慧的女儿南虹来到干休所,遵照老人遗愿将抚恤金中的1万元作为孙老的最后一笔党费交给组织。至此,老人生前的两份心愿完成:一份献给党,一份献给国家。

2019年秋,笔者唐雪元采访孙淑慧阿姨时与其合影

誓死驱寇的决心

1929年12月25日,孙淑慧出生于河北完县(今顺平县)。1937年“七七”事变后,侵华日军疯狂向华北地区进攻,年仅8岁的她参加了抗日儿童团,后任团长。1941年麦收时节,地下县委组织搞到日军要到村里抢麦子的情报,当即要求孙淑慧连夜将一封“双鸡毛信”送往8里之外的游击队,并且要在天明亮之前准时送到。受领任务后,孙淑慧先把鸡毛信藏在鞋子里,怕不保险,又将信藏在小辫子里。但还是觉得不安全,于是将两只小辫子拆开扎成一根独辫子。将信藏好后,再悄悄爬过敌人的封锁线。当孙淑慧把信送到目的地时,天还没亮,给游击队赢得了宝贵时间。3天后,传来了歼敌的好消息。

孙淑慧阿姨年轻时的军装照

然而,不是所有的送信任务都如此圆满,这过程中随时有生命危险。1943年5月,侵华日军出动重兵对唐县、完县、涞源一带进行全面大扫荡。5月7日清晨,日军突然包围野场村的石沟一带,孙淑慧刚到此地送信,来不及撤走,故与临近的黄岩、龙旺水等村的100多名村民,被端着刺刀的敌人围困在一块半亩大的田地里。

日军朝着石头开枪,妄图以此威吓群众说出八路军物资所藏之地。“我们村小,什么也没有。”时任野场村儿童团长的小王璞(影视剧王小二的原型)冲敌人喊道。日军把他从人群中拽了出来,用枪托打,让他指认八路军和村干部。王璞拒不配合,敌人恼羞成怒,用军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迫其就范。王璞怒视着敌人喊道:“老子就是死也不当汉奸”,然后又转身对大家大声叫道:“乡亲们不要怕,我们坚决不当亡国奴!我们没有武器,但我们有拳头,与狗日的鬼子拼了吧!”

面对同仇敌忾的乡亲们,穷凶极恶的日军用机枪向人群疯狂扫射,王璞当即倒在日寇枪口下。等孙淑慧醒来时,发现两位老奶奶和一位老爷爷紧紧地压在她身上,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了她,才让她幸免于难。这就是震惊于世的“石沟惨案”,共有118名无辜群众惨遭杀害。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孙淑慧更坚定了“血仇要用血来还”的信念,更加积极地投入到抗战的事业中。在一次送信任务中,为躲避日军追踪,孙淑慧不慎掉到一个大枯井中,幸被游击队发现,将其送到邻县的白求恩医院。当时她是假小子打扮,等到一个“长鼻子”医生给她洗澡发现是一个姑娘时,他惊讶得大叫:‘噫,姑娘!是个小姑娘,耶耶耶!”后来她才知道这个“长鼻子医生”就是中国抗战史上大名鼎鼎的印度大夫柯隶华。洗澡后,他给孙淑慧换上了军装,把她留下来当了卫生员。”

在一次端掉鬼子的炮楼战斗中,孙淑慧不顾枪林弹雨,背着一个伤员爬行了十多里路,等到了临时战场医护救治地时,却发现这个伤员已牺牲了。

孙淑慧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结果哭声惊动了很多战友,他们围了过来,其中也引来了八路军中共中央晋察冀分局书记、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他蹲下身和蔼地问:“小妹,哭什么呀?这么伤心的,都哭成小花猫脸了,不好看了哟!”了解到事情原委后,聂荣臻让机要秘书拿来传令本,为她写了“大无畏英雄少年孙淑慧,聂荣臻亲笔”。

孙淑慧阿姨年轻时与战友们的合影

永跟党走的初心

20世纪50年代,全国军民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中。一支刚刚拂去战火硝烟的解放军开赴大西北,在茫茫戈壁滩上开始建设新中国第一座导弹试验基地,也就是今天中国人最为骄傲的“东风航天城”。

孙淑慧就是其中之一。基地建设白手起家、百业待兴,住的是帐篷,没有青菜吃,所有物资都只能从外地运输供给,艰难困苦可想而知。“在‘奋发图强,努力奋斗’口号鼓舞下,我们再苦再累也不怕”。秉承对党的事业无限忠诚的信念,孙淑慧在戈壁滩一干就是10年。1970年,她又转战四川大凉山,投身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建设直至离休,为今天中国瞩目的航天事业贡献了力量。

孙淑慧阿姨与她的战友们

离休后的孙淑慧,虽然不再身处大漠戈壁的黄沙,也不用再吃安宁河畔的野菜,但她从未忘记艰苦奋斗是党的优良传统。晚年的她,生活十分俭朴,家中一直保留20世纪80年代的陈设。她说得最多的就是“知足了,不给组织添麻烦”。2019年8月,孙淑慧莫名腹泻,门诊部仔细查看并反复询问才得知,原来干休所开办老干部食堂后,她经常把午餐没吃完的饭菜带回家留到晚餐继续吃,晚餐吃剩的菜汤放到第二天沾馒头、拌面条再吃。天气炎热,剩菜剩饭几个小时已经变质,她却吃得干干净净,一滴汤都不剩。工作人员苦口婆心劝说她不要再吃剩菜,孙淑慧却说“以前打仗搞建设,能不能吃的东西我都吃了,这好好的饭菜怕啥?”为了她的健康,干休所一边安排医护人员继续给其讲道理,一边悄悄采取措施:嘱咐食堂适量打饭,让她当顿吃完;分队长罗浩隔三差五到她家到扫卫生,借机处理掉变质饭菜……几番周旋,孙淑慧终于理解,“我向组织保证,以后不吃剩饭了”。

在担任老干部党支部书记期间,孙淑慧考虑到老党员们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每次组织生活或支部大会前,她都逐人上门开展思想工作和征求意见,上楼下楼、登门入户,却全然不顾自己也已是耄耋老人。

孙淑慧获得的抗战胜利60周年、70周年纪念章

竭尽所能的爱心

2019年9月,干休所刚举行完宣布命令大会,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笑容满面地走进新所长办公室,郑重展开一张发黄的纸张:“所长你好,我是463号孙淑慧!”

孙老手中的纸张,是她本人于2000年8月自书的遗嘱。上面写到,她于2000年4月办理了遗体捐赠登记。463号,是她登记在四川大学华西临床医学院的遗体捐赠编号。上面还写明“不搞遗体告别,不发讣告,医院多余的不需要的遗体领回后火化不要骨灰”。20多年期间,干休所每换一个领导,老人就拿出遗嘱当面嘱咐一次,如此反复,满载岁月痕迹的纸张早已泛黄,足见老人历久弥坚的心愿。

孙淑慧阿姨接受笔者采访时的情景

孙淑慧执着于捐献遗体,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发自内心对党、对国家、对人民的无限大爱。1983年,孙淑慧离休住进干休所后,本该安度晚年的她一直想方设法为社会多做贡献,常常上门探望所在街道的老人,帮助他们排忧解难。得知一位老人双目失明,加之丈夫又突然离世,无助和悲痛使其两年多始终无法自拔,孙淑慧坚持定期上门聊天开导,还常给她讲笑话,经常逗得她开怀大笑,这位老人逐渐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孙淑慧还坚持到中小学给孩子们讲红色故事,当红领巾校外辅导员;还自己买来健身书籍、磁带,在社区内教老人科学健身。2000年10月,她得知成都热线义务为老年人服务,还报名当了一名助老志愿者。

孙淑慧还曾与老伴约定:去世后不保留骨灰,不给组织和亲人添麻烦。1997年12月,老伴南秉先她而去,她亲手将老伴的骨灰撒在了两人曾共同参与建设战斗过的地方——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办完老伴的后事后,孙老又想,如果将自己的遗体捐给祖国的医学事业,让自己的角膜给盲人带来光明,把自己的器官给需要的病人,这不比什么都值得吗?

在网络还未普及的25年前,孙老捐献遗体的心愿一开始进行得并不顺利。2000年初,孙老拨通《成都晚报》(今《成都日报》)热线电话,表达了自己的捐献心愿和渠道困难。在报社多方协调下,终于在当年4月与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取得联系,办理了遗体捐赠登记。孙老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孙淑慧捐献遗体的心愿一直激励着干休所全体工作人员。近年来,干休所结合红色资源抢救性挖掘工作,把她战火硝烟的革命战斗历程、十指拓荒的国防建设经历和无私奉献的大爱事迹,讲述给每一名新进的工作人员,大家无不为之感动,无不为岗位感到光荣。

2023年1月1日凌晨1时,孙淑慧因病抢救无效在成都离世,享年93岁。时值国家疫情防控政策“乙类乙管”调整期间,各级医疗资源十分紧张。干休所门诊部副主任医师范学杰连夜联系四川大学华西临床医学院、四川省红十字会工作人员,深情讲述了孙淑慧的光荣一生,为她举行了庄重的遗体捐赠仪式,完成了其心愿。

病中的孙淑慧阿姨

孙淑慧把清澈见底、纯洁无私的爱献给党、献给国家,用她的一生实际行动诠释了“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克己奉公、多做贡献”的丰富内涵。

文成手记

舍留之间见风范

淑慧,百度之义为形容女子最好的词汇,出处为先秦无名氏所作《关雎》中的名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喻指女孩子在仪表、行为举止等方面有一种独具中国特色的女性魅力,不仅表现出女人纯洁、温柔、真挚的人格魅力,而且对事态拥有能迅捷、正确地理解和解决的能力。

名如其人,成都第十二离职干部休养所原离休老干部孙淑慧阿姨,就是这样的“淑慧”女性。

她,一心向党、一生爱国、一身正气、一生恭俭。走了,不留财产、遗体、墓碑,走得干干净净,舍得了无痕迹。但是,她却留下了很多很多……

她,留下的是信仰如山。淑慧阿姨在战火硝烟中冒死传递情报,小小年纪就参加革命,是“鸡毛信”的亲身经历者。共赴国难献丹心,抗日救亡铸丰碑,在矢志奋斗中无私奉献,她认准了“中国共产党指给我有意义的人生之路”,一生爱党、护党、为党,让这颗初心永葆青春70多年。

她,留下的是累累硕果。建国后,淑慧阿姨不恋都市,毅然响应中央号召,成为十万大军中的一员,奔赴大西北,在茫茫戈壁滩上开始建设新中国第一座导弹试验基地。在这里,十指拓荒,为国之利器筑剑建巢,足迹遍布大漠戈壁,常年劈山凿岩,斗顽石、战塌方,随时都可能面临生死考验。常年陪伴他们的,是无垠的荒凉大漠和作业区里飞扬不尽的尘土。在这鲜为人知的国防施工保障任务一线,她一干就是10年。

她,留下的是大爱无疆。生活简朴的淑慧阿姨,从不吝惜奉献,亦不追寻赞誉。生前,她关爱孩子,传承红色基因;帮助双目失明的老人,助其重拾生活的信心。身后,她把毕生积蓄和财产捐献给组织,将自己的遗体捐赠给祖国的医学事业,让自己的角膜给盲人带来光明,把自己的器官捐给需要的病人。在遗嘱中,她这样真诚地写道:“我去世后,不发讣告,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

大音希声、至爱无言。她的拳拳爱党心,深深报国情,让我们听到了一位老共产党员最忠诚的心声,她给我们留下了永远的感动和怀念……

她,留下的是无字丰碑。淑慧阿姨一生艰苦朴素,始终保持共产党人勤俭节约的优良作风。对于捐款,人说是“捐”,她却说“还”,一字之差尽显党员风范。她奉献了财产、奉献了遗体、奉献了所有,是一位情操高尚的道德楷模。

人生在世,应该给后人留点什么?身为党员,应该给社会留点什么?淑慧阿姨的“舍”与“留”,给人启迪,催人奋进,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答案!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刘康莉 唐雪元